我坐在休息室裡，聽霍琛給公關部打電話砸錢撤熱搜，心裡一陣陣發顫。

 

他發了一頓火後，宴會廳的氣氛正達到頂峰。

大家來都來了，誰也不願意放過看豪門八卦的機會。

 

聚光燈下，霍琛站在臺中央，我有點慫，沒跟他上去。

 

「謝謝大家來參加我的訂婚宴。」

 

「我正式向大家介紹我的女朋友，蘇妍。」

 

眾人交頭接耳，想從黑暗中把我扒出來。

 

「我從很久之前就開始愛她。感謝我母親今天的安排，讓我有機會在大家面前說出我的心意。」

 

宴會廳嘈雜的交談聲瞬間安靜下來，我不知道霍琛為什麼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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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緩的鋼琴曲裡，他說了很長的一個故事。

 

10

 

賓客散盡，他把我帶到酒店的頂樓。

 

夜風徐徐，纏繞在我倆緊握的手上。

 

「故事說的真好，我都快要感動哭了。」

 

霍琛抿了抿唇，有些委屈。

 

「我終於敢伸手觸碰仰望的月亮了。」

 

我念高中的時候，從沒注意過霍琛。

 

一來他比我大兩屆，二來我那會兒身邊都是鶯鶯燕燕，根本注意不到沉默的他。

 

他在說故事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我確實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那會兒我爸和我媽離婚了，我媽剛進療養院，赡養費沒辦法覆蓋我的學業生活，於是我沒課的時候都去端盤子打工。

 

聖誕節那天，有一大群的中國學生湧進我打工的餐廳。

 

他們唱歌歡鬧，好快樂啊。

 

我殷勤地給他們端吃的，端飲料，希望少爺小姐們多給點小費。

 

中途，我靠在牆邊休息，一直坐在角落裡的沉默的男生走到我面前。

 

「聖誕快樂。」他說。

 

「聖誕快樂。」我抬頭，眼睛笑得彎彎的。

 

他從包裡拿出來一個禮物盒：「送你的。遊戲機，不貴。」

 

我沒見過給女孩子送遊戲機的，但我好久沒收到禮物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總是收到律師函和恐嚇信，這是唯一一點溫暖，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摟在懷裡。

 

「謝謝。」

 

下班之後，我抱著盒子，一路穿過風雪回到了宿舍。

 

盒子一打開，一股好聞的薄荷味道撲面而來。

 

後面的很多個夜晚，我都和這個小禮物一起度過。難過的時候，痛苦的時候，高興的時候，寂寞的時候。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陌生人送過我誠摯的祝福。

 

這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

 

那個遊戲機我保護得很好，一直到現在，都在我的床頭櫃裡放著。

 

記憶中的臉和霍琛的臉重疊了。

 

霍琛的鑽石耳釘在黑夜裡挺閃的，但是沒有他燦若星辰的眼睛好看。

 

現在那雙眼睛裡，盛滿了我的笑臉。

 

「我沒想到，你長開了。」我靠近他耳邊輕輕說。

 

他彎起嘴角笑了笑，俯下身來，將我的手環上他的脖子。

 

我有點太激動了，腳下一軟沒站穩。

 

霍琛摟住了我的腰。

 

「小心一點，我很寶貝的。」

 

11

 

和霍琛膩味完我回到家，看見了光鮮亮麗的我哥。

 

他一看見我就有些不好意思，站起來拉凳子想讓我坐下。

 

我確實沒想到，小美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他。

 

我指著桌上的生煎。

 

「騙我？」

 

他連連擺手：「不敢不敢，隻是事情太突然了。」

 

「做措施了嗎？」

 

我哥愣了一下，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小美喜歡你很多年了，她一朝夢想成真，肯定什麼要求都會答應。你是個男孩子，你要有保護女生的主動性。」

 

ṭũₓ我哥輕輕咳嗽了一聲，點點頭。

 

「你究竟是真的喜歡小美，還是因為沒控制住下半身？」

 

「我真的喜歡她。」我哥正了正領帶，眼神țů⁰真摯又誠懇。

 

「我和你說過吧，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但是她家裡條件和我們相差太大了，我不敢去打擾她。」

 

「那怎麼現在又可以了？」

 

我哥笑了笑：「因為我現在有能力養活她了呀！我的事業步入正軌，經濟上也不用擔心了，哪怕你們都不工作，我也能養活你和媽媽，還有小美。」

 

我笑了笑：「你錯了。」

 

「真的愛一個人，不是等你準備好了再去回應這份愛，而是從一開始你就應該直白地告訴她你的想法，把選擇權給她。如果她願意陪你奮鬥，那你就不遺餘力地奮鬥，毫無保留地對她好；如果她選擇放棄，你們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雖然你是我哥，但是你這麼久了一直拖著小美，我還是覺得你是個渣男。」

 

我哥臉紅了，有些委屈。

 

「以後哥改。哥是真的喜歡小美，哥知道了，長嘴不隻是為了吃飯的。」

 

我點點頭，拿起手機：「聽到了嗎？」

 

對面的小美終於哭出了聲。

 

「媽的，暗戀太苦了啊！」

 

12

 

我衝了個澡，換上了筆挺的套裝去上班。

 

今天是我新崗位的第一天，我得到的早一些。

 

霍琛讓人把我的東西都搬去了公關部，我預習了部門事務後，格子間裡已經坐滿了人。

 

我笑著出去打招呼，但他們看我的表情有些古怪。

 

「蘇總，您的聘書流程被駁回了。」

 

得，皇太後還是沒放過我。

 

我刷新郵箱，看見那封紅字的駁回流程。

 

電話響起，我看了下，是總裁辦公室內線。

 

「妍妍，我媽的賬號還沒注銷。」

 

霍琛語氣裡全是抱歉：「你別生氣，這個流程不走也沒事，我會和人事說盡快調崗。」

 

「不用，」我語氣很鎮定：「我是靠真本事上來的，如果她不同意，可以申請股東大會決議。」

 

會議室裡，齊刷刷坐滿了老頭，他們是集團的股東。

 

皇太後坐在最中間，看見我進來，默默念了一句：「狐狸精。」

 

「我就當您誇我好看了。」

 

我掖了下裙擺，優雅坐下。

 

「既然各位對我的升職有疑問，咱們面對面碰一下。」

 

「如果不是你，小琛肯定就能和司徒家聯姻了！」

 

霍琛騰一下站起來。

 

「什麼年代了還聯姻？司徒美現在可是我的嫂子！」

 

皇太後氣得不行，伸手捂住胸口，呼哧呼哧的。

 

「說到這個，對方企業在還未確定合作之前，直接關聯我司詞條，是不合理的吧？」

 

我看向皇太後：「ẗų⁷如果是我，根本不會讓謠言發生。」

 

「一個企業除了扎實的內核之外，更要愛惜自己的羽毛。任何具有導向作用的社會化輿論，都應該仔細篩檢。」

 

「如果您對我的工作能力存疑，我們還有六個月的考察期，這期間您可以通過任何的方式對我進行考察。」

 

我說完了，起身離開辦公室。

 

霍琛追上來，我在他一貫沉穩的臉上看到了慌亂。

 

「霍總，你放心，我是靠實力吃飯的。」

 

然後，我笑著勾勾手，拉著他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

 

我拉住他的領帶靠向我。

 

「你曾經的月亮是這樣的嗎？」

 

他垂眸，在我的臉上印下一吻。

 

「真牛逼，主人。」

 

我不可置信看他，他輕輕咬我的耳朵。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番外·霍琛視角。】

 

愛上蘇妍輕而易舉。

 

十六歲時我第一次見到蘇妍，她正在一家韓國餐館和朋友吃烤鳳梨。

 

我坐在角落裡，看見她被燙得倒吸一口涼氣，又笑嘻嘻地吸吮著鳳梨酸甜的汁液，和坐在她身邊的女生聊天。

 

之後我發現，隻要留心，學校的各種地方我都能碰到她。

 

她開朗愛笑，人緣很好，看見她的笑臉，我的步伐都會不自覺地輕快起來。

 

我的室友看著我站在陽臺上傻笑，不解地問我：「Simon，你是不是戀愛了？」

 

啊，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我正身處一場浩大而甜蜜的暗戀之中。

 

可我膽子小又臭屁，這麼好的女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麼靠近他。

 

室友知道我的心思，嘲笑我。

 

「喜歡就追，你是不是男人啊！先搞到手再說啊！」

 

我眯了眯眼睛，第二天讓我爸用鈔能力把他從寢室弄走了。

 

什麼玩意兒啊！不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不配和我睡一間。

 

高中畢業晚會上，我鼓起勇氣邀請她跳舞。

 

蘇妍眼睛笑得和月牙一樣，拉著我的手，穿過人群。

 

「我跳得很差哦！你多多擔待啦！」

 

她朝我伸手，我和她在月光下跳舞，一圈又一圈。

 

音樂停下後，我手忙腳亂地拿酒杯，沒想到碰灑了香檳塔，她拉著我往外跑。

 

草坪、噴泉、月光，飄著薄荷的可樂，還有她緊緊抓著我的手。

 

好好準備一下，我要和她表白, 問問她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沒想到我們再見面的時候，蘇妍已經變了一個人了。

 

她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變得拘謹, 沉默, 黯淡。

 

很輕易的，我就知道了她家發生的事情。

 

她從原來的住宅區搬走了，學校裡我也總遇不到她。

 

沒想到又過了幾天，我就在一家超市碰到她了。

 

這一回她恢復了神採, 和以前一樣。

 

她扎了一個丸子頭，蹲著在貨架的最底層翻調料。這個位置放著最物美價廉的東西，我也愛在這裡翻寶。

 

「啤酒鴨, 啤酒鴨……」她對著一罐啤酒：「呀, 找到了！臨期？陳釀佳品啊！」

 

我鬼使神差伸ẗŭ̀⁷手, 也握住了啤酒罐, 她驚訝抬頭。

 

「你也要？我晚上做鴨子, 要不一起吃？」

 

我真的念了很久她做的啤酒鴨, 直到我有一次胃病發作, 吃到了她煮的面條。

 

感謝蒼天, 年輕的我因為羞澀膽小，躲過了一次食物中毒。

 

我比她早兩年回國, 铆足了勁兒學習怎麼經營企業。

 

可我是浙圈霸總，不像京圈太子爺們可以天天飆車泡吧, 我空的時候得在廠裡貼紙箱發快遞，沒機會老往蘇妍那兒跑。

 

我太擔心她這兩年被人拐跑了！

 

她快畢業的時候, 我終於搞到了啟動資金，猛砸了技術線, 有了點立戶的資本。

 

我託了好多朋友在朋友圈發布我公司的招聘信息。

 

她果然真的投了簡歷。

 

她報到的第一天我遲到了。

 

我在家選了好久的衣服, 不知道究竟怎麼穿，她才會想起來那個和他一起蹲在超市選啤酒的男生。

 

我裝酷雅，高調，骨子裡卻怕的要S, 我怕蘇妍在這兩年裡忽然就想開了，要談戀愛了。

 

我感覺我挺壞的。她心理狀態不好我擔心，好過頭我也擔心。

 

直到我無意間看見了她的電腦屏幕。

 

【如何與上司相處？】

 

那天開始, 我的心態完全變了。

 

她把我當成一個小寵物, 投食喂水, 還會帶我出去玩。

 

我承認我淪陷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相處方式。

 

簡直太快樂了！

 

我想和她表白，我試探過她。

 

她說她不相信愛情，在她心裡事業第一。

 

OK 可以吧，她開心就好, 她有她自己的節奏。

 

這一晃又是好多年。

 

沒想到最近公司裡開始傳我要訂婚的謠言。

 

我忽然意識到，我好像渣男一樣, 隻做我自己認為對她好和有利的事情, 可蘇妍要的是什麼呢？

 

她在公司裡幹了這麼多年, 比 90% 的男同事都厲害, 結果還要被人造黃謠。

 

這不公平。她的努力應該被看見，所有女人的努力都值得被表彰。

 

愛她就應該給她一方天地，給她選擇的權利, 給她說話的底氣。

 

她是我的月亮呀，照亮了我生命的月亮。

 

蘇妍抓住我的手。

 

我很慶幸她也愛我。

 

我的月亮啊，永遠那麼皎潔明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