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頓時一僵。

陸逢期面色隨即沉下去。

 

他素來溫和平靜，喜怒不顯，此刻卻周身一冷，莫名讓人感覺壓迫。

 

我頓時感覺自己像背著家貓偷腥野貓，還被抓個正著的無良飼主。

 

隻得毫無說服力地解釋：「我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這麼叫。」

 

畢竟在陸逢期來之前，他確實沒這麼叫過。

 

不然我肯定早就糾正了。

 

陸逢期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也不知道信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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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這頓飯時，陸逢期那桌已經離開。

 

服務員說我們的賬單已經有人付過，不用結了。

 

我頭回生出點無契約精神，隨便打發大小姐的舊愛：「我一會兒還有事，你先自己回去吧。」

 

我斟酌著怎麼編輯發給陸逢期的感謝詞。

 

一走出門，就看見立在一旁的本人。

 

他目光靜靜落在我身上，沒開口。

 

但我莫名知道，他在等我。

 

天氣漸涼，外面風大，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賬單的事情還沒對他道謝呢。

 

我走過去：「陸 g……陸逢期，謝謝你。」

 

「不客氣。」

 

陸逢期狀似無意地問起：「剛才那個人，就是你幫忙見的顧思言的網戀對象？」

 

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猜到了。

 

我承認：「是。」

 

「像這樣的人，你見過很多個？」

 

「也沒幾個。」

 

我本來也不是專職做這個的。

 

是之前受到失業失戀雙重打擊後，顧思言想讓我振作一下，這才提出這麼個有點荒謬的主意來。

 

何況我還沒接上兩單呢，就遇到了陸逢期這個「事業滑鐵盧」。

 

陸逢期頷首，沒再盤問：「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我開了車的。」

 

陸逢期主意改得很絲滑：「那你送我回去。」

 

？

 

吃人嘴短，我沒理由拒絕：「……行。」

 

「我朋友最近在明山弄了度假別墅，邀請我周末過去，你想去看看嗎？」

 

陸逢期問。

 

見我猶豫，他又說：「思言也會去。」

 

「那好啊。」

 

我想了想，答應下來。

 

反正顧思言要去的話，多半也會叫上我。

 

我要是拒絕，肯定還要被她磨一頓。

 

不如現在就答應下來。

 

陸逢期唇角微揚：「那到時候我去接你。」

 

「好。」

 

8

 

晚上，我還沒和顧思言商量取消接單的事情，她的電話先打過來了。

 

「我哥又開始了，這回竟然還不讓我網戀。」

 

「他這次回來怎麼大變樣了？什麼都管？」

 

顧思言大倒苦水：「也不能因為自己單身，就不讓我追求幸福戀愛啊……」

 

「而且還用告家長威脅我，真是可惡！」

 

我也有點意外，陸逢期不像是會管這麼細的哥哥。

 

「所以說啊，他就是嫉妒我有人追！」

 

「好好。」

 

我哭笑不得，附和著安慰了幾句。

 

被剝奪網戀快樂的顧思言決定恢復一般大小姐的消遣方式。

 

商場購物，刷陸逢期的卡。

 

她還是氣鼓鼓：「我要把他的卡刷爆！」

 

我忍不住笑：「行。」

 

以顧家的財勢，顧思言就是把這家商場買下來，也刷不爆陸逢期的卡。

 

她也就是說說，實際上沒走幾步倒先喊累，拉著我走進咖啡廳休息。

 

窗邊坐著一對正在約會的男女，有點眼熟。

 

「那不是我哥和蘇林秀嗎？」

 

顧思言說：「怎麼跑這裡相親來了？」

 

「相親？」

 

我感覺自己心漏了一拍，唇邊的笑容也淡下去。

 

顧思言沒有發現我的異樣：「是啊，我媽介紹的，照片還是我挑的。」

 

「好啊，他不讓我戀愛，我也不讓他順利。」

 

她一副興師問罪要攪黃他們的架勢，往那邊走去。

 

「言言！」

 

我拽住她，勉強擠出一抹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他戀愛之後，也沒精力管你。」

 

「對哦！」

 

顧思言高興起來：「那我們換個地方，免得影響他們。」

 

陸逢期似有所感轉過頭，隻看見擺在臺前的幾簇玫瑰。

 

陸媽媽對陸逢期的終身大事一直很上心，經常張羅安排相親。

 

所以今天遇見的這麼一出，其實很正常。

 

可心裡說不上的氣悶作祟。

 

我還是想把被子當作陸逢期，踢上一腳。

 

約定去度假別墅的前一晚，我給陸逢期發消息，說不去了。

 

下一秒，他的電話打過來：「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有。」

 

我一時也編不出別的借口，況且有顧思言，被戳穿的幾率也大。

 

「就是想了一下，感覺不是特別想去。」

 

陸逢期沉默了會兒。

 

電話那頭隻有一陣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我不由自主地握緊手機，做好被陸逢期責怪我出爾反爾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他什麼也沒說，「嗯」了一聲就掛斷電話。

 

第二天，我是被顧思言的敲門聲吵醒的。

 

「怎麼還在睡？」

 

她催促道：「趕緊換衣服啊，今天不是要去度假別墅嗎？我哥在樓下等我們。」

 

什麼？

 

我聞言衝向窗邊，陸逢期居然真的站在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旁等著。

 

像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抬起頭往我的方向看過來。

 

我下意識往旁邊的窗簾後一縮。

 

人都S到家裡來了，我要是現在拒絕，肯定會被大小姐狠狠批一番，然後強行塞進車裡。

 

我隻好趕緊洗漱，塞了兩件衣服拖著行李箱下樓。

 

9

 

陸逢期迎上來，自覺地接過我手裡的箱子。

 

我避了避：「我自己來就行。」

 

但沒能避開。

 

陸逢期的手稍顯強硬地接過行李箱：「我來吧，你先上車。」

 

我瞥了一眼敞著門的副駕，選擇鑽進後排。

 

顧思言也跟著我坐在後面。

 

陸逢期不著痕跡地掃了我一眼，關上副駕的門，走回主駕發動車子。

 

顧思言被迫起了個大早，和我闲聊了幾句就開始犯困，躺在座椅上睡得天昏地暗。

 

我無所事事，兩次和陸逢期在後視鏡對上目光，都飛快移開。

 

假裝看不見他的欲言又止。

 

直到下車。

 

山上氣溫更低，我穿的衣服有些不夠，一下車就打了個寒戰。

 

身後披過來一件羊毛披肩。

 

「謝謝啊。」

 

我不著痕跡地向前一步，拉開和陸逢期的距離。

 

他垂眸望著我，眼底困惑：「你在生我的氣？」

 

陸逢期用的是疑問句，可聲音滿是肯定。

 

「沒有啊。」

 

我深吸了口氣，彎起嘴角，努力自然道：「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我們又沒有什麼關系。」

 

這也是實話。

 

我根本沒有身份和立場生陸逢期的氣。

 

他又沒有什麼對不住我的地方。

 

陸逢期面色一僵，垂放在身側的手也無聲地握緊。

 

他似是還想說什麼，恰好醒過來的顧思言跳下車，剛好擠進我們中間：「到啦？」

 

我忽視掉陸逢期的視線：「嗯。」

 

「那快進去吧。」

 

顧思言完全不知暗流湧動，拉著我朝裡走。

 

陸逢期站在原地，半晌沒動。

 

半山別墅是好幾個富家子弟一起投資修建的，我並不認識。

 

跟著顧思言和他們一起打了招呼後，便坐在一旁。

 

陸逢期進來得最晚。

 

他很少回國，甫一進場，便受到眾人追問。

 

原本還有點冷清的場子也熱鬧起來。

 

聊著聊著就聊到之前的事情，有人抱怨他風頭太盛，自己追的女孩都喜歡他。

 

另一個人接著補充：「豈止啊，這小子還過目不忘，憑什麼大家都逃課，就他還考高分啊！」

 

……

 

說到最後，也不知道是吐槽還是稱贊了。

 

陸逢期一概寵辱不驚，淡定受之。

 

又惹來一陣笑罵。

 

我聽得出神，回過神來才發現陸逢期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擔心別人發現端倪，索性叫上顧思言一起去外面走走。

 

「等我一會兒，我去一趟衛生間。」

 

顧思言說。

 

我站在原地等了會兒，百無聊賴地踢著發現的小石頭。

 

山間霧氣重，地面的水露還未完全消失。

 

我一不留神就踩上湿滑的石板，身子跟著一歪。

 

「小心！」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一雙有力的臂膀穩穩託住我。

 

我摔進一個結實的懷抱。

 

站穩後，那雙手卻沒如往常那樣克制禮貌地松開我，反而收緊了幾分。

 

陸逢期的聲音自頂上響起：「為什麼生我的氣？」

 

「松手。」

 

我心頭一慌，趕忙掙了掙。

 

顧思言隻是去上廁所，很快就會回來。

 

「你很怕別人看見？」

 

陸逢期又問。

 

「你不怕嗎？」我反問。

 

陸逢期：「我為什麼要怕？」

 

他語氣坦然得不像是被人看見我們抱在一起，而是看見他在摟一顆白菜。

 

明明前幾天還能和相親對象相談甚歡。

 

一轉眼就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摟著之前誤認的前任相親對象。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陸逢期是這種大渣男？

 

「陸逢期！」

 

我聲音冷下來：「放開我！」

 

僵持了兩秒鍾，陸逢期率先敗下陣來。

 

他松開手，語氣真誠：「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還有臉問？

 

是以為我真的不會知道嗎？

 

我氣極反笑：「你心裡清楚。」

 

陸逢期還要辯解，另一頭突然傳來一道婉轉女聲：「逢期！」

 

循聲望去，正是蘇林秀。

 

瞥見陸逢期一瞬間的意外表情。

 

我懶得看他手忙腳亂處理兩個人撞破的現場，轉身拂袖而去。

 

10

 

沒多久，我收到了陸逢期的信息：「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那樣。」

 

「知知，如果哪裡讓你不高興，可以告訴我嗎？」

 

聽起來倒像是委曲求全極致隱忍的樣子。

 

我要是沒有親眼看見那天，說不定就信了。

 

我沒有理會這條信息。

 

在房間呆到快到飯點的時候，才和顧思言一起出門。

 

桌上早已坐滿，隻有陸逢期身邊還剩兩個位置。

 

一左一右，都挨著他。

 

我哪個都不想選。

 

於是悄悄拽了一下顧思言的手。

 

她遞給我一個意會的眼神，示意陸逢期：「哥，你往旁邊挪點。」

 

陸逢期看了我一眼，竟真的起身挪了一個位置。

 

顧思言滿意地點頭，順手將我按在中間坐下，自己則坐在我的旁邊。

 

「放心。」

 

顧思言耳語：「這下都是熟人。」

 

我：「……」

 

這不是我想要的熟人。

 

可惜，現在也不能起身硬換位置，否則就太明顯了。

 

吃飯開始，陸逢期沒少往我碗裡夾菜，時不時也順手給顧思言添點。

 

看起來就像悉心照顧妹妹和她朋友的好哥哥。

 

旁人也看不出什麼問題。

 

我偷偷望向蘇林秀，她好像也沒對此表現出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