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軒這才願意把眼神分給我。
那雙眼裡滿是嘲諷。
像是認真思索了一般,他吐出三個字。
「金絲雀。」
下一秒,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下。
我這個金絲雀抄起桌子上的水晶煙灰缸砸在季軒的腦袋上。
「砰——」
鮮血瞬間從他額角流下。
季軒整個人都栽進沙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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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煙灰缸的威力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
喧鬧的包間一時間靜的可怕。
我蹲下與他平視。
彎了彎唇角:「現在呢?」
「你幹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喝。
我回頭發現唐詩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包間門口。
她像是路過,身邊還有一個小姐妹陪同。
像是忘了上午被我掐脖子的窒息感,唐詩予一把推開我。
「唐晚音,你實在太過分了,欺負我就算了,怎麼能這麼對季軒哥哥,要不是我正巧路過看到了爸媽都被你蒙在鼓裡,我要告訴爸爸媽媽!」
說完我,她轉身去搖季軒。
季軒本就被砸得頭暈,一搖更暈了。
「唐詩予......你先放手。」
唐詩予訕訕松手。
她又起身與我對峙。
「你知不知道我們家和季家的關系?若是季軒哥哥有個三長兩短你賠得起嗎?」
我撲哧笑出聲。
「我知道啊,對了,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季軒呢,要不是你嫌他是次子沒出息,我還不能被認回來。」
話音落下,唐詩予臉白了一寸。
她看了看季軒,又看了看我。
最後惱羞成怒:「你亂說!明明是你搶走了季軒哥哥。」
「哦,那還給你,你要嗎?」
唐詩予徹底不說話。
她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
季軒更是清楚。
「夠了!」
季軒從沙發爬起來。
捂著頭的手滿是鮮血。
他甩了甩頭,那雙好看的黑眸帶著探究打量我。
「你真的是唐晚音?」
看著他那雙有些迷茫的眼,我彎唇笑道:「季軒,我現在給你兩個選項,一,你向你家提出解除婚約,二,跟著我去醫院包扎。」
聽到我的話,他臉一沉。
「如果我兩個都不想選呢?」
我搖了搖頭,撿起地上的煙灰缸。
「選項裡沒有。」
6
醫院裡,季軒咧著嘴被護士上藥。
在包間裡,他沒有理會唐施予。
畢竟我隻是砸破他的腦袋,但唐詩予可是砸碎他的自尊心。
上完藥後,他盯著我。
「你真是唐家的女兒?沒有被被掉包?」
「我已經被掉包了。」
「哦......對,我忘了。」
過了片刻,他又開口。
「那能不能二次掉包?」
......
等護士把他的頭包好後,我正色看他。
「季軒,往後的人生都要手心向上等著人施舍,你甘心嗎?」
「你什麼意思?」
我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明明都是季家的孩子,你卻隻能作為一顆聯姻的棋子,季軒,你大嫂隻是一個普通人吧。」
「我們聯姻,你堂堂正正爭權,我會拿唐家的股權幫你。」
「我想你也不想永遠隻做季二少。」
我每說一句,季軒的眸色便暗沉一分。
「為什麼?」
我拍了拍他天真的臉:「因為我唐晚音不會嫁給一個廢物。」
送我回唐家的路上,季軒一路無言。
到家後沒多久,手機彈出一條好友驗證。
【你好,未婚妻。】
訂婚宴與認親宴合在一起辦。
唐家和季家聯合,在京市最知名的莊園裡。
唐父帶著我認識一個又一個來賓。
這場宴會也是唐季兩家正式建立深入合作關系的起點。
季軒那邊忙完了便陪在我身邊。
他頭上的傷已經好了。
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倒是有幾分穩重的樣子。
他本就在季氏有掛職,隻是從沒去上過班。
這次就這聯姻這個由頭,他向父母提出想去子公司歷練。
季父覺得他終於懂事了,二話不說同意下來。
季氏 CEO 由他大哥季赫擔任。
與其在季赫手下畏手畏腳,不如去子公司自己做主。
這一點我們不謀而合。
跟唐父見完一圈人後,我終於松口氣。
今天邀請的人太多了,不止有商業伙伴,還請了許多媒體為這次聯姻造勢。
可沒想到剛松口氣,我就看到唐曜和唐詩予向我們走來。
不知道這姐弟倆在搞什麼。
宴會開場前一直沒看見他們,唐父派人去找了幾次都沒找到。
唐詩予穿著一襲閃亮紅裙,比我這個主角還要耀眼。
她走到我們身前,舉杯對著季軒慘然一笑。
「軒哥哥,祝賀你。」
季軒眉頭微皺,但也和她碰了下杯。
「謝謝。」
突然,唐詩予一陣咳嗽。
唐曜見狀趕緊扶助她。
「姐,你沒事吧?你身體都這麼差了,還要來幹什麼。」
唐詩予搖了搖頭,推開唐曜。
「小曜,如果不能親口祝賀軒哥哥和晚音,我會遺憾的。」
緊接著,她眼眶通紅。
「若不是詩予身體不好,那也不用......」
不少人都被我們這邊的動靜吸引。
唐詩予單薄和身軀和苦澀的話讓人無限遐想。
7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
【就算養了二十五年,也不抵血緣關系啊。】
【唉,老唐已經仁至義盡了,試問我們誰能對養女這麼好。】
【總歸血脈才是最重要的。】
沒有聽到想聽的話,唐詩予的臉色一寸寸白下去。
她說的話或許在年輕人眼裡會可憐同情。
可在這些上了年紀的企業家眼裡,讓親女兒回家才是合理的。
他們說的沒錯,血脈才是最穩固的關系。
看著唐詩予悲痛的臉,唐曜咬了咬牙。
我看見他的手在衣服口袋裡摁了一下。
緊接著,小提琴樂團身後的大屏幕突然變換。
女人粗鄙的罵聲從音響裡傳出。
「你這個沒人要的賤種,我打S你!」
「還是千金大小姐呢,各位來看看這是你們京市企業家唐家的親女兒,他們唐家那麼大的家業都不要這個賤種!」
「連你親爹親媽不要你,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媽的,吃老娘這麼多年的白食,他們不是不要你嗎,我今天就打S你!」
突兀的罵聲吸引了會場裡所有人的注意。
大屏幕裡,一個矮胖的中年女人對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拳打腳踢。
畫面有些模糊,像是已經有了年頭。
女人一下又一下抡起手,直到女孩臉上布滿了鮮血。
突然,她像不解氣,瘋了一樣開始扯女孩身上的衣服。
薄薄的短袖在她手下一扯就碎,撕裂的衣服下,露出女孩身上青紫的痕跡。
「小賤種,沒人要你你就跟別人回家!省得你回去勾引我老公,你們誰願意要帶回去!」
中年女人扯著女孩的頭發將她拽起,露出了滿是血汙的臉。
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會場內一片哗然。
不斷有人看向我又看向屏幕。
視頻裡的畫面是我十六歲那年的暑假。
王梅實在太想見唐詩予了,她帶著我來了京市。
到了京市後,唐母聽了她的來意後直接將她的電話拉黑。
京市太大了,王梅不知道地址根本找不到唐家在哪。
她覺得大城市肯定消息靈通。
所以當眾在街頭打我,就為了讓唐家的人出現。
剛開始隻是想逼唐家人現身,可在京市的第三天,她花了不少錢還遲遲等不來唐家人,已經徹底沒了耐心。
她將這一切全都算在我頭上,是真想把我打S。
8
視頻播放結束,會場裡一片寂靜。
曾經傷疤以這種方式在大眾面前撕開。
無數同情或嘲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唐詩予眼眶含淚看著季軒。
「軒哥哥,我不忍心你被騙,晚音一定沒告訴你她有些殘疾吧。」
「她的右耳聽不見。」
「啪——」
唐母突然上前給了唐詩予一個巴掌。
這個她從小捧在手心養的孩子,第一次挨她的打。
唐詩予不可置信看著唐母。
「媽......你打我?」
唐母早已淚流滿面,她身形晃了晃,「你別叫我媽!」
說完唐詩予,她抱住我崩潰大哭。
「她怎麼能這麼對你,她怎麼能啊!」
「是媽媽錯了,對不起晚音,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啊!」
唐父轉過身擦眼淚。
我麻木被她抱著。
太遲了。
真的太遲了。
我早就不需要父母的關懷了。
但凡他們當年隻要稍微關注我一下。
就不能不知道我的處境。
唐母情緒崩潰,宴會不得已中斷。
從會場的監控視頻裡看到是唐曜將那段視頻上傳到的電腦。
唐家客廳裡,唐曜和唐詩予站在我和唐父面前。
我問唐曜:「這段視頻你看過嗎?」
他梗著脖子回懟:「看過又能怎麼樣!」
「砰!」
唐父瞬間暴怒,握著戒尺用力抽在唐曜身上。
「看過又怎樣?你到底長沒長腦子!」
「我知道你不喜歡你姐姐,但她是你血緣上的親姐姐,她是唐家人!這是她認親宴和訂婚宴,她回唐家後最重要的日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她,這不是一個人的臉面,這是我們唐家全部的臉面!」
「唐曜,你已經成年了,還能做出這種蠢事,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給你姐姐道歉!」
唐曜抿著唇一言不發。
唐詩予見狀擋在唐曜身前。
「爸爸,不怪唐曜,都怪我——」
沒等唐詩予說完,唐父怒吼:「道歉!」
唐詩予被嚇得一縮。
唐曜咬了咬牙,艱難道:「姐......對不起......」
最後唐父扣了唐曜半年的零花錢。
從頭到尾唐父都沒和唐詩予說一句話。
書房裡,唐父與我商議怎麼公關晚宴上的事情。
我不在意笑笑:「與其壓制,不如宣傳,我是受害者,我什麼都沒做錯。」
正好借著這個事件造勢。
他滿意點頭。
唐父是個商人,一切事宜發生,利永遠在他眼裡是第一位。
敲定媒體公關後,他的目光落在我耳朵上。
還沒等他說話,被我搶先一步開口。
「爸,你承諾我的股權該兌現了。」
他盯著我久久沒說話。
拿著股權轉讓協議離開他書房前,唐父叫住我。
「你......你的耳朵,還能治嗎?」
「醫生說永久性失聰。」
關門前,我聽到唐父的嘆氣聲。
出來後,我發現唐母紅著眼在門外。
她小心翼翼望著我,話沒說出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向她點點頭,繞開她回了四樓。
其實在最想要父母時。
我看過很多真假千金的小說。
可沒有一本,會不接親生女兒回家。
9
第二天,我的名字衝上熱搜前十。
我前半生二十五年的事跡被扒得一幹二淨。
網友戲稱我是最慘真千金,卻也是最勵志真千金。
捧了我,自然就踩了唐詩予。
唐詩予的前二十五年也被扒出,
她的生活是奢侈品豪車,世界各地旅遊打卡。
一時間【鳩佔鵲巢】這種字眼布滿她的個人賬號。
營銷號鋪天蓋地,熱度越炒越烈,我知道這是唐父默許的。
與此同時我入職唐氏。
那份股權轉讓協議並沒拿出來,唐父隻提交了一份百分之零點三的股權轉讓。
我還太年輕,若沒有點成績,即便他把股權都給我,我也在公司裡站不住。
公司裡許多人都是覺得我隻是來掛職。
在他們眼裡,我已經算半個季家人,並且我還有個能繼承公司的弟弟。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
有著聯姻這個關系,與季氏所有的合作都由我負責。
在一場場交手下,季赫並沒有討到什麼好處。
才短短半年,我就為公司談下同比去年百分之四十額度的合同。
這段時間我吃也公司睡也公司,很少回唐家。
唐母給我送了兩個月午飯,便再沒見她來。
我看了眼日歷,才發現今天是小年。
電話裡唐母早上問我會不會家的消息還沒回復。
我想了想,穿上外套離開公司。
唐家別墅燈火通明。
剛把車停好,我就聽到裡面的笑鬧聲。
餐廳裡,唐母和唐詩予在包餃子。
唐父和唐曜在打下手。
那場宴會讓他們生出的嫌隙仿佛已經消散。
我的出現,讓其樂融融的氛圍出現裂痕。
在他們都沒反應過來籤,唐父起身。
「你回來的正好,跟我去書房。」
自從我進入公司,我和唐父之間隻有上下級的關系。
他很滿意我這個下屬,我也不想和他提沒用的親情。
這種關系對我們來說正好。
他把我叫去書房,是為了我今天在股東大會上提出的上市計劃。
唐氏作為多年的老牌企業,早就具備了上市資格。
這些年友商都有上市後又破產的了,但唐氏卻一直恪守成規。
書房內,唐父的臉黑得能滴墨。
桌子上的東西全被掃落在地。
就在剛剛,我們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我戳破了他的古板和膽小。
這些年沒人敢說的話,被我直白挑明。
但顯然,唐父不是一個能聽取建議的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