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長生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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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懷上這個孩子我吃多少苦,若功虧一簣,我便是一S也無臉去見九泉下的雙親和母族。”


 


我輕笑一聲,自顧自說道:


 


“如今我肚子上已經生出煉化花紋,喊你過來是幫我,你人既然來了,就是願意的,緣何現下又躊躇了?”


 


“你知道,我不是不願意,隻是你這幾個月無蠱蟲滋養,貿然……危險很大,可以說是九S一生。”


 


我眼神堅定:“那又如何?”


 


五天,鬼手向謝淮要了無數或珍惜或古怪的藥材。


 


謝淮疑神鬼手是故態萌發,要拿孕婦做實驗。


 


又是另找千金科大夫詢問藥材藥理,又是派人在我房門外牢牢盯了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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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鬼手給我特意配置的藥,我在房中慘叫連連,但胎兒脈搏確實安然無恙。


 


謝淮忽略掉心底不適,轉頭將蕭淑兒送到郊外莊子上去。


 


他怕我的慘叫,嚇到他愛重的夫人,畢竟他夫人腹中的男胎,可是謝府未來的接班人。


 


身份貴重到便是我全族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哭嚎了快五日,在第五日中午時,我肚子墜墜的疼。


 


鬼手恭喜我,說我要生了。


 


當我進了事先預備的產房時,我即將生產的消息,就像春日楊絮,隨著風飄遍京都。


 


聽說,連紫禁城的皇帝和娘娘都驚動了。


 


按照約定,百位能臣紛紛出現在將軍府,守在產房外。


 


其中,那位八旬王爺穿得最為隆重,火紅的錦衣,將他滿臉褶皺,額頭上生著的瘡,以及流下來的膿,映照的都極其精神。


 


他一進門,就哈哈大笑,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保佑他今夜就能種出良藥。


 


我在產房中,疼得滿頭冷汗,依稀聽到,大臣們嬉笑著恭喜他:


 


“王爺略等等,隻怕是良藥之後,長生無極啊!”


 


這是件喜事。


 


府上請了戲班子,“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豔詞一遍又一遍響起,吱呀婉轉唱的奢靡。


 


隻有謝淮站在緊閉的產房門前,屹然不動。


 


他近幾日常常這樣,幾乎是每個晚上,都會默默站在我的床頭,眼神帶著悲憫不忍,仿佛真的多愛我。


 


可能是擔心孩子吧,畢竟是他的救命藥。


 


我被抬進產房前,沒有分給他一絲眼神,更沒有把他眼中的掙扎當回事。


 


痛,實在是太痛了。


 


我慘叫了數個時辰,額頭青筋暴起,冷汗如瀑血如柱,侍女們端著一盆盆血水魚貫而出。


 


此時,房外的大臣們,正在喝酒賞月,甚至喚來歌姬,舞蹈助興。


 


“婦人就是軟弱,一點點痛就大喊大叫,絲竹管樂聲再大點,把這晦氣聲音蓋一蓋。”


 


“生了,生了——”


 


鬼手欣喜的吶喊聲傳出來。


 


早就急不可耐的八旬王爺當即起身,如同在自己家一樣,安排將軍府下人:


 


“快快快,把這蠻女涮洗涮洗,我行房時若聞到一絲兒血腥味,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哎呦,謝將軍即將良藥入口,怕是高興傻了,擋著路都不知道,哈哈。”


 


王爺拿手帕擦完手上的膿,就要推開謝淮。


 


“王爺,木舒她剛生產完,要不還是讓她再養養吧。”


 


謝淮躲開伸過來的手,看向眼前滿頭白發的老人,這都能當木舒的爺爺了吧。


 


雖然淑兒說,為愛的人生孩子,是件幸福的事,但木舒叫得很慘,這次不像是裝的……


 


不知為何,想到木舒就要承歡他人身下,他內心就一陣陣發痛,仿佛要失去什麼珍貴的東西。


 


王爺老臉一沉:“謝淮,你這是什麼意思?”


 


“良藥一事,本就是利益置換,好處拿了,現在你想不認賬是吧?”


 


“區區一個女人、玩物,謝小將軍難道還愛上了?那該把蕭丞相喊過來,瞧瞧你這個好女婿。”


 


蕭淑兒是蕭丞相真正的掌上珠玉,自小知書達理,堪稱京都貴女典範。


 


想到愛妻,謝淮神情一怔,喃喃開口:


 


“對,木舒不過是個未開化的蠻女,我在意她幹什麼,我該在意的是淑兒。”


 


“呵呵,謝將軍果然愛妻如命。”


 


王爺贊許地拍了拍謝淮肩膀,順手理理衣襟,走向產房。


 


恰在此時,“鐺鐺鐺——”


 


九聲喪鍾響徹京都。


 


喪鍾九聲,帝王崩。


 


產房門前,臣子們皆亂了套。


 


“這?”


 


“怎會如此!”


 


“陛下早已服用長生蠱,怎會駕崩?!”


 


一陣清靈靈叮當聲響起,聲音不大,卻如在耳邊響起,不容忽視:


 


“怎麼,很難接受嗎?”


 


伴隨著清揚女聲出現的,是我推開產房的身影。


 


我穿上木裡族的寬擺長裙,頭戴繁重頭飾,身上畫著神秘符文,如珐琅般色彩明豔叫人眼前一亮,玲琅隨著我赤腳邁步的動作,叮當作響。


 


我徑直越過謝淮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群臣:


 


“當日,我阿爹阿娘早已言明,木裡族並無長生蠱,你們卻苦苦相逼,害得我和弟弟沒了雙親族人。”


 


“那時,我在內心發誓,迫害我們木裡族的,都該S。”


 


“如今,你們的報應來了。”


 


“如今皇帝駕崩,王朝動蕩,這都是你們自找的。”


 


謝淮難以置信,無法接受自作聰明卻被人如此愚弄:


 


“木舒,你在說什麼?”


 


“不就是不想被別人睡?這點小事,你何至於大逆不道,攀扯陛下來圓謊?陛下身體江河日下,殯天是遲早的事情,你說的那些,純屬就是無稽之談!”


 


我看著謝淮,譏諷一笑:


 


“所以你們就相信,世上真的有能讓人長生的蠱蟲?”


 


“你與我們木裡族相處數月,用詭計騙我們來到京都,害的我族人生不如S,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老實交出什麼長生蠱?”


 


“貪婪和狂妄,是你們皇朝滅亡的根源。”


 


謝淮瞳孔一縮:“你都知道了?你怎麼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每被羞辱折磨時,我就會回想種種往事。


 


若是這麼明顯,都還不知道,那我幹脆以S謝罪!


 


誤入木裡是假,愛我是假。


 


驅趕百獸襲擊木裡是真,帶我們上金鑾殿也是真。


 


謝淮啊謝淮,你又憑什麼以為,我還會愛你?


 


總有人不願認清事實,人一旦掌握了權利,總是自覺無比聰明,無論權利大小。


 


“嗤,你這兩人真有意思,滿嘴都是胡話,本官就不奉陪了。”


 


“天子駕崩,我等還是回家換上喪服,等候宮中傳喚吧。”


 


“國喪三年,這良藥……”


 


“噤聲!沒看王爺走過來了?這蠻女若是此時懷孕,王爺怕是要被新皇立威!”


 


國喪忌行房,皇帝隻一子,早封為了太子。


 


而太子,也不是個溫良的主,聽說他愛極了木裡羊的鮮嫩口感,太子養的那頭木裡羊,便是我弟弟。


 


這時,謝淮忽然問到:“木舒,孩子呢?”


 


男人聲音一出,亂哄哄往外走的大臣們,才想起來,他們還忘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良藥,他們是要親眼看謝將軍服用良藥,才過來的。


 


“孩子?”


 


我聲音輕柔:“啊~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沒有孩子,之前都是騙你的。”


 


“為了不讓你懷疑,我下藥讓你身體虛弱,又找了祭司幫忙圓謊,這一番苦心,你還沒反應過來嗎?”


 


月色下,我的手白到近乎反光,柔滑極致的皮膚,和那雙被開水燙得滿是疤痕的手,沒有一絲相像。


 


最為矚目的,是我手中正在蠕動的白色蠱蟲。


 


與金鑾殿獻上的長生蠱,一模一樣。


 


長生蠱是謊言,讓知情者滅亡,不知情者癲狂。


 


阿爹阿娘在我眼前S去,我恨啊。


 


木裡族避世而居,求的就是平安順遂。


 


我的一次動心,竟然害得親族被迫害至此。


 


我不甘心。


 


木裡族人人都有伴生蠱,伴生蠱隻有兩個功效,分對外和對內。


 


對外,外族人服用伴生蠱,可愈百病。


 


但前提是,伴生蠱原宿主必須S。


 


在一定條件下,原宿主體內會再生出一條新伴生蠱,而前一條伴生蠱有所感應,會被激出血性,選擇自S。


 


蠱蟲生,喪鍾響。


 


我的新蠱一生出來,皇帝體內的蠱就會S,而皇帝,自然活不成。


 


為此我籌謀數十月。


 


對內,在特定條件下,吃木裡族人的肉,則會產生一種奪舍現象。


 


食用達到一定次數,該名族人的外形、舉止會和吃肉者一模一樣,而此時的吃肉者,則會短短幾分鍾化為血水。


 


這個特定條件?


 


京都人人皆知,木裡羊食用條件苛刻。


 


鬼手,就是奪舍成功的木裡族人。


 


天廣乍泄,那抹光打落在我臉上,我整個人產生癲狂滿足的報復感,大笑起來:


 


“你們瞧不起蠻族,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


 


“一群陰險卑鄙,奸詐小人罷了!”


 


“你們一個個,諷我卑賤,卻自視甚高,怎麼樣,刀子沒捅在自己身上,便不算疼麼?”


 


我跑到謝府中心,當年,謝淮說愛我的全部,斥巨資建造了一個祭臺,隻為迎合木裡族的風俗。


 


可上面雜草叢生,我感受著風和不被束縛的自由,我旋轉起舞,銀鈴清脆,狂風大作。


 


天地鬼神盡泣之。


 


謝淮看著我,呆愣在原地,兀自讓雨水打落在自己身上。


 


而眾臣早已白了臉:


 


“豈有此理,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竟讓你們這種妖族大行其道!”


 


“哼,蠻女就是智力低下,我等出去,一定要把這妖異之事,傳遍天下。”


 


“木裡族,人人得而誅之!”


 


“你們提醒我了。”我倏地停下,輕輕一拍手,大批禁衛軍走了進來。


 


“將這些人都毒啞了,扔進大牢,擇日為先皇祭天。”


 


哎呀呀,怎麼辦呢,我的弟弟,可是成了太子呢!


 


“至於你……”


 


我看向被侍衛壓著的謝淮,譏諷一笑:


 


“跟我去找蕭淑兒吧,有些東西,你還是親眼看看才好。”


 


蕭府別院。


 


蕭淑兒與蕭慎獨還連在一起,媚眼如絲,面頰潮紅,任誰都能想到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


 


沉溺其中的蕭淑兒轉頭看見門口烏泱泱的人,她挺著大肚子,尖叫連連,慌忙扯過衣裳,擋住胸前風光:


 


“啊,出去,你們都出去。”


 


而她的大紅色肚兜,還掛在蕭慎獨的腰帶上。


 


如此淫穢場景,讓謝淮再也維持不住表情,他臉上一條條青筋蹦出,他想到自己為了蕭淑兒作踐我無數次,悔意緩慢上湧:


 


“你們、你們這對不知檢點的狗男女!”


 


“蕭淑兒,我那麼愛你,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蕭慎獨扯過被子給妹妹蓋上,隨後慢條斯理穿上衣服:


 


“嗤,謝淮,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條瘋狗,難怪淑兒不愛你。”


 


“你臉皮真夠厚的,淑兒不喜歡你,你跪了三天逼她,那時候淑兒可是在我懷中哭的淚花帶雨呢。”


 


謝淮怔住:“什麼?!”


 


當年蕭淑兒明明說她哥哥霸道,總是管著她,他不忍心上人難受,才下跪求娶。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終於感動丞相,說等愛女蕭淑兒再大兩年,就許配給他。


 


仔細想來,淑兒知道此事時,確實悶悶不樂好久,說是不想太早離開家。


 


為著此事,他費盡心思為陛下尋得長生蠱,不就是為了讓淑兒相信自己,有能給她幸福的能力。


 


蕭慎獨眼神森然,落在我身上:


 


“謝淮,你口口聲聲說愛淑兒,就要為淑兒的名聲著想,這個蠻女,今天必須S。”


 


蕭淑兒來不及整理儀容,聲音尖利,似乎我的存在觸動了她的某根神經:


 


“謝淮,你不是說愛我嗎?S了木舒,快S了她!”


 


果然隻有S人才不會亂說話,這對不愧是兄妹,一樣的狠辣。


 


也都是一樣的眼瞎,全然無視了謝淮是被反綁著的。


 


我嗤笑一聲,來回踱步:


 


“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改朝換代了,還在這顛鸞倒鳳呢!”


 


“京都繁華,人人都端著副菩薩面孔,人皮一掀開,卻是一團團腥臭難聞的腐肉。”


 


“蕭淑兒你懷孕時,我就猜到了你腹中孩子另有乾坤,沒想到你竟然和親兄長鬼混在一處,當年謝淮可是被我下了藥,那是要斷子絕孫的。”


 


一句話,三個人愣在當場。


 


不同的是,蕭氏兄妹是喜,而謝淮是懵。


 


謝淮被反綁著,如同擱淺的魚,掙扎著往我面前蹦噠,聲音透著慌張:


 


“木舒,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可是謝家獨子,我怎麼能斷子絕孫?!”


 


我眼神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恨意:


 


“怎麼,很難接受嗎?斷子絕孫而已,這不都是你自找的?” 


 


你們三人的愛恨糾葛,卻要我全族的人命來成全。


 


這可不公平。


 


擺擺手,我對身後跟著的侍衛吩咐:


 


“將這三個人,關進一間地牢,時刻盯著他們,但不要幹涉他們的行為。”


 


我倒要看看,那麼大點的地,你們三個要怎麼狗咬狗。


 


蕭淑兒,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


 


次天,新皇登基,改朝換代,百廢待興。


 


祭司一改往日頹勢,穿著木裡族祭服,站上高臺,陪伴在皇帝左右,倒真顯露出兩分氣勢來。


 


新皇容貌青澀,卻也威儀十足,身材颀長,氣勢更是威懾四方。


 


唯有看向站在角落裡的我時,俏皮眨了眨眼。


 


我會心一笑,弟弟還是那麼調皮!


 


可我想到數年前,第一次踏上金鑾殿便是和雙親S別,和弟弟生離,心髒處又是微微痛楚。


 


現在好了,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該報的仇報了,該恨得人也恨了,我心中也隻剩下平靜。


 


也許,我該走了,阿爹阿娘也該回家了。


 


在我回木裡埋藏阿爹阿娘時,有人來報。


 


謝淮S了,兇手是蕭淑兒。


 


謝淮畢竟是有武功的將軍,被松綁後當即蕭慎獨這個文人打了個半S,在我這積攢的怒氣全數發泄到蕭慎獨身上了。


 


便是蕭慎獨求饒,謝淮也當沒聽見,隻想著弄S他,眼見情郎危在旦夕,蕭淑兒一根發簪,直直刺入謝淮後心。


 


那根發簪,是謝淮送給蕭淑兒的定情信物。


 


在謝淮彌留之際,他一直大喊:“舒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聽的內心墜痛,卻也釋懷。


 


怎麼可能不愛呢。


 


可惜,我沉淪得太早,謝淮醒悟得太晚。


 


天真的我被謝淮SS,


 


而年少求娶蕭淑兒的謝淮,被蕭淑兒SS。


 


這何嘗不是一報還一報。


 


我平淡吩咐弟弟安排給我的侍衛,讓蕭家兄妹去給謝淮陪葬,並且將三人合葬一處。


 


我要他們在地下也要糾纏在一起。


 


而我,就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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