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他那雙湿漉漉的眼。
隻是,他的耳尖比雙頰還紅。
舔了舔唇,看似淡漠。
「不準親,快吃吧,我,我要開會去了。」
「哦。」
我出手去解他的皮帶。
商虞山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突然炸毛。
捏住我的手腕壓上靠背。
眉頭緊擰:「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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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我幹什麼的,我真看到我妹上樓來了,這是魔窟,我得確認她的安全……」
熟悉的,我哥的聲音。
他身後跟著不停阻攔的秘書。
「商總在忙,而且您沒有預約——」
而後聽到我哥的一聲慘叫。
「啊啊啊商虞山我草你個禽獸!你忙個鬼啊,老子不要命了也得打S你!」
我哥不要命地衝過來給了商虞山一拳。
兩人纏打,踢翻了幾案上的盒子。
裡頭的東西悉數掀翻,幾十個大小不一的草莓泡芙,飛在空中。
27
「哥,哥,別打了!」
商虞山完全沒有還手。
我哥下手很重,曾經打過拳,基本是奔著要害。
我撲過去,護在商虞山身上。
我哥的拳頭停在空中。
「熙熙,讓開,我他媽要打S這個畜生,大不了進去蹲幾年!」
面對我的事,他衝動得完全沒有理智。
更遑論什麼法律後果。
我哭著拉他的手,一邊走一邊扯。
「哥,哥,我們走吧。
「他沒傷害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你不是說,別為了不重要的人影響自己嗎?」
餘光裡,商虞山踉跄站起來,肩頭顫了顫。
抬手推開趕來的保鏢。
日暮西山,光線稀薄。
淺淺的一層輝光打在商虞山的側臉。
不知道為什麼。
我在他眉眼間看到垂暮的蒼涼。
哥哥怒氣衝天,努力克制拳腳。
指著商虞山罵:
「再碰我妹一根指頭,老子豁出命跟你幹!」
又看向我。
「跟哥哥說,他怎麼對你的?是不是威脅你了?」
我搖頭,嗫嚅道:「沒有,他隻是請我吃草莓泡芙。」
「草莓泡芙?」
他氣得冒煙。
「壞人都是一個套路,這種就是拐小孩兒的!哥沒說過嗎?他更不是個好貨色,臭名昭著,罄竹難書,全世界都找不出會喜歡他的人!」
哥哥掃了一眼地上的泡芙。
長腿一抬,將盒子裡剩的也踢翻。
憤憤踩了幾腳。
「去他爹的泡芙,這種人給的東西能是什麼好的,髒S了!
「走!」
我被蘇湛拉著離開。
轉彎時,我回頭看了商虞山一眼。
如果能預知。
早知道,我就多看幾眼了。
他的表情安靜,漠然。
仿佛早有預料。
不動一步,不敢觸碰。
隻能放目光自由,追到轉角。
平靜接受被拋棄的審判。
28
我和哥哥準備離開京市。
他逐步將公司業務中心向南轉移。
這些日子,商虞山頻頻登上熱搜。
#內部員工爆:商氏繼承人辦公室常備急救箱疑有暴力傾向#
#商會監控流出!繼承人包廂內掌摑趙氏繼承人為哪般?#
#5000 萬財務漏洞曝光!商氏慈善基金會成洗錢通道?#
#海外私生子墜馬癱瘓 律師曝其被移出信託名單前夜曾見繼承人#
鋪天蓋地的抹黑謾罵。
有的翻出他母親的醜聞。
【精神病的兒子也有病!】
【怪不得他媽當著他面跳樓,攤上這種從小虐貓的賤種,誰都受不了。】
【小時候一個大院裡玩兒的,他手超賤,推了我懷孕的姨媽,導致她失去一個寶寶。】
【啊,樓上也是跟惡魔擦邊了,生活中小心,別被這禽獸報復。】
……
29
所有人眼裡,商虞山都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哥哥很不放心。
認定他睚眦必報,必然會反咬一口。
甚至業務交接都沒完成,就帶著我走。
「爸媽呢?」
他輕嗤一聲:「隨便他們S在哪兒,一個賭徒一個懦夫!」
我媽沉迷於炒股,虧得褲衩都不剩,全家睡公園。
所以哥哥才輟學出去做生意。
我爸管不住下半身,四處留情。
還弄出私生女。
因為私生女不喜歡我,他在一個雪天,將我扔在火車站。
哥哥的人生計劃裡,向來隻多一個我。
30
臨行前,我和商虞山見過一面。
是他家庭醫生聯系的我。
我問他是誰。
「沈昭,商虞山的好友兼醫生,蘇小姐,打擾你了。」
他那頭的語氣有些焦急。
「我在他好幾處房產都找不到人,不知道還能去哪兒,一天聯系不上了。」
沈昭說,商虞山手臂上的皮埋芯片監測到他的生命體徵微弱。
「蘇小姐,如果你有想起什麼,麻煩回撥這個電話。」
我正在收拾行李。
突然想到我們見面的盛廷商會,提醒沈昭後。
他趕過去,卻發現密碼改了。
商虞山錄過我的指紋。
他的生命體徵持續下降,愈來愈微弱。
我沒想那麼多,讓保鏢開車帶我趕過去。
打開門,空氣中飄浮著一種奇異的氣息。
那天我才知道,血和孔雀石綠鏽跡混在一起。
會生出腐爛蘋果香。
甜膩中翻湧著鐵鏽的腥氣。
「商虞山!」
31
沈昭跨步衝過去。
我愣在原地,目光直直落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手旁有隻古董銅制小狗擺件,氧化的部分是孔雀石綠鏽跡。
那是我送給商虞山唯一的禮物。
某次去他那裡時,從一個窘迫的老爺爺手上買的。
真假我不在乎。
隻是看老人可憐。
到了商虞山那兒,遲到了。
他臭著一張臉:「這就是給我的生日禮物?」
伸手奪過去,癟癟嘴。
「醜S了,還生了鏽。」
其實他隻暗暗提過一次生日,我早忘記了。
但見他臭著臉卻壓抑不住雀躍的嘴角。
我就沒反駁。
他那天肉眼可見地高興。
吻我的時候,輕柔得讓人戰慄。
捧著人,像捧著件無價之寶。
但和我說話,又換了個模樣。
嘴裡夾槍帶棒。
「好醜的小狗,是我收到的最醜生日禮物,等會兒就把它扔掉。」
我好心說:「那我走的時候幫你扔了?」
他還很生氣霸道。
「不要,我的東西,隻能我來處理。」
原來他沒丟掉它。
32
沈昭的私人醫院派了救護車和人手。
那天商虞山的臉色萬分蒼白,如同一潭S水,看得我害怕。
偏偏網上又有了新的熱搜。
#繼承人密會落馬官員子女,高爾夫球場成權錢交易新據點?#
爆料言之鑿鑿,說商虞山正身處港城。
放出的視頻時間戳也是今時今日。
我突然懷疑起之前那些風一般的謠言。
商虞山,是個捉摸不透的人。
他毫無來由的佔有欲和喜歡,我更看不懂。
他從不解釋,任憑誤會,仿佛將某些話宣之於口,現實的美夢就會被戳破。
我沒留多久。
沈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你要離開京市?」
我點了點頭。
他默默嘆氣:「我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什麼?」
他答:「沒什麼,隻是攤上個棘手的病人。」
我把手鏈和項鏈給了沈昭,託他轉交。
而後離開,隨哥哥南下。
33
從新聞上獲知綏靖山區塌方,再趕到災區。
已經是和哥哥斷聯的第 36 小時。
離開京市一年。
他在南方的生意愈發風生水起。
但出差甚多。
這次去的是個山區,沒想到突發強降雨。
我馬不停蹄趕過去,像隻無頭蒼蠅。
「我哥哥叫蘇湛,傷員裡有他嗎?
「我哥哥救出來了嗎?
「我哥哥找到了嗎?」
沒人回應。
「蘇熙熙。」
熟悉的聲音穿透雨幕。
我竟然在南方山區看到了商虞山。
明明前不久的新聞,說他在家產爭奪中遭遇不測,重傷昏迷。
或將退出權力中心。
看來那些東西也失了初心,服務於權柄。
我跑過去,欲語淚先行。
「你能幫我找到哥哥嗎?」
清冽的聲音落下:「別怕,我一定帶他回來。」
我拉住他的手:「那你也要安全回來。」
他已經進過一次山,臉上糊滿泥濘。
以至於我看不清他遮蓋之下,瓷白面皮,蒼白唇色。
「嗯,會的。」
他抬手想碰我的臉。
末了卻放下,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眼神。
隨後跟隨救援隊走入大山。
一年未見。
他對我,未曾生疏,一切恍如昨日。
天境斜雨縹緲。
我注視他的身影消失在群山之中。
感受心髒帶來的狂亂悸動。
我迫切尋根問跡,想要探清我對他這種沒來由的信任和熟悉感。
34
商虞山沒有食言。
他找到我哥哥了。
定位器滴滴響,商氏的救援人員出發。
回來的隻有我哥。
他臉上從來沒有過那種苦澀的表情。
就連大冬天被我爸扒光打到大街上。
他從來不會掉一滴淚。
「商虞山呢?」我問。
他整個人處在一種懵然的狀態。
「哥哥,商虞山呢?」
聽我喊了很多聲,才呆滯地舉起手。
他手臂上,貼了張幼稚的貼紙。
哥哥愣愣地看著手臂,唇齒在顫,似是自言自語。
「我妹都不信這個了,你怎麼還信,傻子……」
他的肩膀不停抖動。
腦袋低下去,雙手捂在臉上。
我看到他指縫裡幹涸的血又被雨浸透。
雨幕傾斜,萬山靜籟。
哥哥率先想起了那個人。
一個整天賴著他妹的啞巴。
一個整天躲在公主人偶服裡的麻煩。
35
蘇湛覺得苦難的人生得有出口。
感謝上蒼,給了他一個妹妹。
有一年,蘇振邦在外留情,郝晴投身股市。
很快,出軌暴露,工作不保。
股市崩盤,債臺高築。
蘇湛輟學做生意。
蘇熙熙被送到慈善特殊學校。
蘇振邦和郝晴酗酒,醉生夢S。
36
蘇湛忙於賣發糕。
等發現蘇熙熙撿了個人,都特麼過去了一年。
她說他是特殊學校的自閉症啞巴同學。
他隻聽蘇熙熙的話。
躲在公主人偶服裡,任她牽著。
蘇湛不喜歡他。
哪個哥哥會喜歡吸走妹妹一半注意力的黃毛!
麻煩。
但蘇熙熙是個執拗善良的笨蛋。
她看多了中世紀少女漫。
幻想自己是個騎士。
她堅信自己會遇上要守護一輩子的公主。
蘇湛無語。
「雖然他套著公主人偶服,但他是個男孩兒。」
蘇熙熙執拗:「他好看得就像公主。」
蘇湛從來沒見過他的臉。
「有你哥好看嗎?見了幾個男的,就覺得他最好看?」
蘇熙熙堅持:「他就是我的公主,我是他的騎士,你看——」
她用紙殼做了佩劍。
「我要守護我的公主,我們還籤訂了契約。」
蘇湛看到蘇熙熙手裡那個小紅本本。
心頭莫名不爽。
「以後別買紅色畫畫本!」
像結婚證,不吉利。
37
蘇湛覺得攤上了個大麻煩。
校方約談他時。
他才知道那個啞巴有暴力傾向,精神疾病。
檔案資料顯示,他少有惡名,暴戾無端。
蘇湛氣得要S。
他竟然允許一顆定時炸彈徘徊在妹妹周圍。
整天套在那個玩偶服裡,準是變態。
下了樓,他直奔學校後面的小樹林。
兩個小孩兒在河邊。
蘇熙熙興奮招呼他。
「哥哥,看我的草莓蛋糕!小魚給我買的。」
蘇湛冷冷地問:「他對你做什麼了?」
她不明所以:「他,他隻是請我吃草莓蛋糕。」
蘇湛一腳踢翻蛋糕。
「去他爹的草莓蛋糕,這種人給的東西能是什麼好的,髒S了!」
他將那個小變態拎起來。
竟然覺得輕如白紙。
「小騙子,不學好,當我這個哥出殯了?敢動我妹一根指頭,我打S你!」
他剝了那身玩偶服。
一拳還沒落下。
停在半空。
蘇湛覺得,他在打一個傷痕累累的骷髏。
可見之處,血痕和青紫遍布。
他不敢相信這瘦得像是活不起的玩意兒,擔得起檔案中那些罪名。
小變態沒還手。
那時春天,雨落得很急。
大朵櫻花垂敗,落在泥水裡要S不活。
就是他看起來的模樣。
他隻是眨著湿漉漉的鴉睫,無措無助,目光卻纏在蘇熙熙身上,不願挪開。
蘇湛松開他。
「不準再接近我妹!」
「走!」
蘇熙熙哭了很久,要她的公主。
「他會被欺負的!
「哥哥不是說,不要從他人口中,了解一個人嗎?」
他下意識說:「他家裡人都不愛他不要他,能是什麼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