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瞪得極大，頰邊滴落汗水，SS盯著何隊的眼睛，企圖找到一絲玩笑的證據。

這時，醫院剛好打來電話：

 

“是楚眠的家屬宋淮南先生嗎？您配偶的孕檢報告單出來了，聯系不上孕婦，請問什麼時候方便過來拿？”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老婆怎麼可能懷孕呢？楚眠她怎麼可能懷孕呢！”

 

宋淮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翻出早已拉黑的聊天框。

 

【淮南，報告出來了，驚喜嗎？】

 

【沒想到已經三個月了，我居然一點都沒察覺，我做了一桌子菜慶祝，早點回家好不好？】

 

【淮南，為什麼不回我，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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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癱軟在地。

 

那隻被燒黑的手機，那手上焦黑的紅繩。

 

還有，媽的手機定位……

 

難道……

 

看著他僵成冰霜的臉色，我突然一股絕望到極致的釋然。

 

淮南，終於，你要發現真相了嗎？

 

我在天上，看到宋淮南像一灘爛泥，跪在地上。

 

而他的手邊，放著何隊遞給他的化驗單。

 

【已確認S者身份，孕三月。】

 

不遠處，我被解剖完的屍體面目全非，早已經成為碎肉。

 

“不可能，不可能！”

 

他像瘋子般趕走了周圍的醫務人員，將那些骨頭、肉塊一塊塊抱在懷裡。

 

肉糜，碎末，他想撿起來，卻怎麼也撿不幹淨，滿手是血。

 

“楚眠，我來遲了……”

 

是嗎？

 

你不是來遲了。

 

這個家，你從來沒回來過。

 

撕心裂肺的痛，終於輪到你來承受一遍了。

 

何等痛快。

 

“紅繩，紅繩呢……”

 

他猛地想起什麼，像狗一樣找遍了解剖臺，扒拉被血染紅的床單，指甲被染成血紅。

 

周圍的隊員面露異色，他卻渾然不知。

 

“我找，我馬上找，你別急，我一定會找到。”

 

終於，在骯髒的焦手旁邊，他找到了那條被摘下來的紅繩。

 

焦黑無光，早已失去了原來的面目。

 

像我殘破的屍體一樣。

 

“楚眠，是我的錯，我是混蛋，我現在才明白你的心意，可，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你？

 

8

 

宋淮南，你是不是忘了。

 

S人，是沒辦法原諒的。

 

這聲原諒，你終是等不到了。

 

心痛嗎？

 

宋淮南渾渾噩噩飆車趕到醫院。

 

醫院的病歷單裡，清清楚楚記下了我每一次獨自孕檢的記錄。

 

還有我的籤字。

 

他瘋了一般哆哆嗦嗦去翻孕檢報告。

 

“孩子很健康，母體也很健康。”

 

“就是孕婦最近有些神思倦怠，應該是心裡鬱鬱不樂的緣故，應該及時調節孕婦心情。”

 

宋淮南越來越晚回家的這一個月，我苦悶難解，一周前查出懷孕三月。

 

而這時宋淮南接了緊急演練任務，一周時間。

 

所以我沒能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而是獨自產檢，一個人忍受孕前期的種種不良反應。

 

甚至那天被林筱筱的短信騙到隊裡。

 

她說，“淮南哥他想給你個驚喜，可他要面子不肯主動低頭，我看不下去了，就主動來啦。”

 

“其實我跟淮南哥之間沒有什麼，這次來就是想撮合你們，想讓你們重歸於好的。”

 

“淮南哥他現在就在山對面的演練基地，正等著你呢。這次演練任務馬上就要結束了，你開直升機，我們一起去見他好不好？”

 

我信了。

 

我甚至破了隊裡的規矩，懷著身孕駕駛直升機。

 

最後，一屍兩命。

 

看著醫院走廊，宋淮南如同行屍走肉，我心底一陣撕扯。

 

此時，他恍然大悟，自言自語：“那具屍體真的是你……那個電話也是真的，可，可這不是你騙我的手段嗎？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我當然告訴你了啊，淮南。我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了。

 

可你從來沒信過我，一次都沒有。

 

宋淮南飆車闖了無數紅燈趕回家。

 

桌子上做了滿滿一桌菜。

 

是我被林筱筱騙走前做好的。

 

【我做了一桌子菜慶祝，早點回家好不好？】

 

那是我最後一條短信。

 

宋淮南沉默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掉了那桌早已冰涼冷掉的飯菜。

 

卻味同嚼蠟。

 

原來，最後一絲溫情，已經被他徹底丟棄。

 

吃到最後一口，淚水早已如注落下。

 

他蹲在地上，捂著頭，沉默無言地抱頭。

 

可是，遲來的深情，對S人而言又有什麼用呢？

 

他下意識摸了摸小指，等待他的卻是空空如也。

 

是了。那枚婚戒已經被他扔下懸崖，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的還難看。

 

然後，沉默地，像一具傀儡S屍，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十分鍾後，他來到了林筱筱身邊。

 

“淮南，你終於回來了，我都等......”

 

林筱筱笑著迎上來，卻對上宋淮南黝黑的眼神。

 

林筱筱上前，懵懂無知：“怎麼了淮南……”

 

“跟你有關是不是？”

 

宋淮南眼底陰鸷，林筱筱臉色一變：“淮南，發生什麼了，你冷靜……”

 

“原來這是你設的局對不對？”

 

宋淮南強硬把她拉著來到停機坪，撕下那張被調換了的直升機標籤。

 

這根本就是假的！

 

“是你幹的對不對？”

 

我看到宋淮南陰了臉色，林筱筱慌了，卻被他狠狠掐住脖子：

 

“所以現在你很高興？”

 

“她，S了。是你，是你說她把你推下直升機，是你說她畏罪潛逃，是你說她的裝備被放回來了，一切的消息都是你傳出來的……”

 

“林筱筱，你的心怎麼能毒辣到這個地步，嗯？”

 

林筱筱咬著牙不肯承認：“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聽不懂？你明知道隊裡前幾天剛淘汰下來一臺故障機，你故意讓楚眠開了故障機，又提前搶走唯一一把降落傘，還顛倒黑白栽贓給她，最後害S了她！”

 

心一抽著痛，宋淮南，原來你長了眼睛啊。

 

可你為什麼現在才發現真相呢？

 

林筱筱委屈痛哭：

 

“我沒有，你誤會了，她真的推了我，故障機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9

 

宋淮南雙眼猩紅得厲害，直接掐住了林筱筱的脖子，掌心一寸寸加重，帶著滔天的悔恨。

 

看著這張清純的臉，他覺得無比陌生。

 

“我他媽是瘋了，我是全天下最傻的瘋子。”

 

“我是瘋了，傻了，才會被你這樣騙，才會親手S了自己的老婆。”

 

此時，警隊破門而入。

 

兩人被強硬分開，林筱筱即將被扣押回去等待調查。

 

“不，淮南，你相信我，我是冤枉的啊……”

 

宋淮南忽然回頭，看向遠處的連綿的山脈，還有山腳下那塊小小的墜毀地。

 

宋淮南喃喃自語：

 

“楚眠，你還在對不對？”

 

“如果我說，我知道錯了，還能不能回到過去？”

 

回不去了。

 

我永遠消失在你的生命裡了。

 

“都沒有了。”

 

他重復念著一句話，“什麼都沒有了。”

 

“這輩子欠你的，永遠都還不清了。”

 

林筱筱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宋淮南沉默得像一具雕像。

 

走的時候，他還向警察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

 

經過調查，林筱筱涉嫌故意S人，第一時間被逮捕歸案。

 

直升機上的黑匣子被找到，宋淮南看完了案發時機艙內的情況。

 

林筱筱故意跳傘，而我無助求救，打了幾個電話無果後心灰意冷，最後等待爆炸的來臨。

 

他沒有一絲反應。

 

林筱筱拼S求饒：

 

“淮南，你救我啊，我是冤枉的！”

 

“你愛我對不對？你一定會保我出來的對不對？我們做夫妻啊，我們一起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宋淮南面無表情盯著她，突然輕嘲一笑：

 

“你，活該。”

 

“你要一輩子為你的罪孽贖罪，在佛前夜夜懺悔，乞求她的原諒。”

 

林筱筱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男人的眼底已是一片淡漠的恨意。

 

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她發瘋怒吼：

 

“我活該？那你呢？”

 

“宋淮南，別忘了，是你親口逼她跳傘，是你拒絕了她最後一通求救電話，真正S了她的人是你！”

 

“你才是那個S人犯、劊子手！”

 

“你會日日夜夜被她追魂索命，一輩子不得安寧！”

 

他的聲音低沉得像地獄幽靈：

 

“你說得對。可有一點你說錯了，不用她來找我索命，我自己去。”

 

我的骨灰，被媽媽灑向綿延的山脈。

 

這裡從前埋葬著我的榮耀，現在埋葬著我的肉身。

 

陽關灑在山脈，仿佛今後的每一天都有好天氣。

 

那天是個豔陽天，宋淮南沉默地參加完我的告別儀式。

 

而我飄浮在天上，已經不想再看到他。

 

宋淮南說，“楚眠，我們下輩子見。”

 

我輕輕拂去眼角的一滴淚。

 

下輩子？

 

如果可以許願，宋淮南，下輩子我不要再認識你。

 

大家都說，“淮南哥，節哀。”

 

“楚眠姐……”

 

宋淮南沉默不語。

 

所有人都以為，時間真的能抹平一切。

 

那晚，何隊隊內巡邏，發現演練的直升機少了一具。

 

等到全隊隊員再次找到墜毀的直升機的時候。

 

它已經爆炸燒成灰燼。

 

而機艙內，安靜地沉睡著宋淮南的焦屍。

 

直升機上面標識：【B006】

 

是我的型號。

 

陽光灑下來，折射出七彩的顏色。

 

像綻放的向日葵花束。

 

而我沒有一絲留戀地永遠地轉身離開，靈魂重新回到了天上。

 

我一次都沒有回頭。

 

這片沉默的山脈，從前葬著我跟孩子，現在葬著孩子的爸爸。

 

而此生，我們緣已盡。

 

我再也不要和他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