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給你建造一個，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嗎？”

 

我拂開他的手，對上了那雙已經隱隱有些瘋狂的眸子。

 

“粱子堯，你困不住我的。”

 

10

 

粱子堯僵硬在了原地。

 

沉默良久，他頹然地癱坐在了地上。

 

“是，是我傻，我確實留不住你……”

 

“我留不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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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陣清脆的鈴鐺聲，一道慈愛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依依，來爺爺這兒！”

 

一架雪橇車破窗而入，灑下一地碎光。

 

我強裝出來的堅強，在看到爺爺那張熟悉的臉龐時瞬間破碎。

 

強烈的酸意從心底湧上，從雙眼洶湧而出。

 

“爺爺！”

 

爺爺將我擁進懷中，安撫地撫摸著我的長發。

 

“我的小寶貝，受了委屈也不早說。”

 

他看向癱坐在地上的粱子堯，臉上沒了一貫的慈愛，一片冰冷。

 

“我順著依依的想法，將她交給你，不是為了讓你傷害她的。”

 

“既然你不懂得珍惜，那我自然要帶她回家。”

 

粱子堯抬起頭，看向爺爺，妄圖做些最後的掙扎。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

 

“依依，我不在乎你究竟是什麼，我什麼也不在乎，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搖搖頭，聲音悶悶的。

 

“粱子堯，若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那便有商量的餘地。”

 

“可是愛情中，三個人太過擁擠。”

 

“我不願意。”

 

自爺爺出現以後便沉默無言的林牧歌突然出了聲。

 

“子堯，何必糾纏這麼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東西！”

 

“我的家世，能帶給你更大的助力，跟我在一起，才是你最正確的選擇！”

 

“呵，”我冷笑一聲，“你以為沒了我，他的事業還能像如今一樣蒸蒸日上嗎？”

 

“還有你，”我看向面前的兩人，“放心，這些照片，我可不止打印了一份。”

 

“明天早上醒來，你們的照片，應該就會出現在所有你們兩人相熟的人的枕邊了。”

 

林牧歌徹底慌了神。

 

“白依夢，你怎麼敢！”

 

“我怎麼不敢？”我反問道：“其實我也很是好奇，怎麼會有人蠢成這個樣子，親手將把柄送給仇人。”

 

我諷刺一笑，一道亮光閃過，我與爺爺徹底消失在了兩人眼前。

 

11

 

聖誕節，爺爺自然有工作要做。

 

“依依跟爺爺一起嗎？”

 

爺爺眼中，滿是對我的擔憂。

 

我微微揚起唇角，“當然。”

 

我取出那一堆收拾好的零散玩具，看到那隻水晶小鹿時，怔愣了片刻。

 

“依依，確定了，這些也都送出去？”

 

我長出一口氣，“決定了。”

 

“既然要斷，就斷個幹淨。”

 

隨後將它也扔進了爺爺的禮物袋。

 

“這些，是我額外送給福利院小朋友們的禮物。”

 

突然一顆流星劃過天空。

 

我坐在雪橇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四年前的同一天，星星見證了我們的愛情。

 

如今，我們的愛情也如那顆流星，剎那間煙火罷了。

 

忙碌一整晚後，我累得抬不起胳膊，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被抗議的肚子叫起。

 

吃飯時，爺爺坐在了我的身旁。

 

“依依睡得怎麼樣？”

 

我揚起一抹笑容，豎起了大拇指。

 

“爺爺新鋪的被子，是這個！超暖和！”

 

他揉了揉我的頭，“那就好。”

 

“依依，人都會變的。”

 

“要學會享受過程，而非去強求一個完美的結局。”

 

“你還是隻小鹿，才剛剛成年。”

 

“這世界還很大，你沒見過的東西還有很多。”

 

“你會看到更好的風景，遇上更好的人，你會成為更好的自己。”

 

我懵懂地點點頭，心中有什麼在破土而出。

 

12

 

爺爺離開許久，我仍在思索著他方才說的話。

 

或許，我真的應該聽爺爺的話，踏出這個小小的圓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並不怎麼擅長享受生活，但身邊這樣的人卻是不少。

 

點開綠泡泡的朋友圈，我才意識到——

 

昨夜我在熟人的枕邊，都放上了打印的照片。

 

如今的朋友圈，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想不到啊，平日裡裝得深情款款，背地裡卻玩得這麼花。】

 

【可惜了白依夢，多好的一個小姑娘。】

 

我翻著朋友圈，大部分都是對兩人的譴責，隻有少數幾個男人，對此抱有不同的態度。

 

【不就是找個女人，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至於弄成這樣？】

 

對於這種人，我直接將他們刪除好友。

 

待在我的綠泡泡好友中，簡直是一種汙染。

 

沉思片刻，我決定給這件事再添一把火。

 

將朋友圈的背景和置頂，通通換成了兩人的照片。

 

尺度並不大，但隻要是個人就能看出來，兩人正在做什麼。

 

動態也變成了【渣男賤女，祝福鎖S】。

 

卻不料粱子堯在看到我的動態後，突然開始發瘋。

 

【依依，你在哪裡？來看看我好嗎？】

 

【依依，你離開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著我們過去的甜蜜。】

 

【依依，如果這是你對我的懲罰，我甘心承受，是我違背了對你的諾言。】

 

【林牧歌隻是一個無聊時解悶的工具，我的心中，從始至終都隻有你一個人。】

 

我沒有回答，關上了朋友圈。

 

我這個人，沒什麼別的優點。

 

隻是一點，我說到，絕對做到。

 

當年他對我告白時，我告訴他。

 

“隻要你不背叛，我就絕不離開。”

 

我做得到，也做到了。

 

既然決定要離開，那麼就不會再有絲毫留戀。

 

13

 

又過了許多日，我收到了我們共同朋友的消息。

 

【嫂子，你走了之後，林哥整日把自己泡在酒精裡，爛醉如泥。】

 

【前兩天念著你時，還沒忍住吐了口血。】

 

若是前幾日的我，聽到這些話，或許心中還會有些沉悶。

 

但今日，我猛然發現，我的心中，已經對他毫無觸動。

 

不知何時開始，粱子堯這個名字，再也無法隨意牽動我的情緒。

 

【哦，好，知道了，你有什麼事情嗎？】

 

朋友沒想到我會這麼冷淡。

 

正在輸入中持續許久後，他試探性地發來了一句話。

 

【嫂子，你能不能回來……】

 

【不可能。】

 

那邊還在繼續發話。

 

【你也知道，林哥長得好又有錢，哪個這樣的男人……】

 

沒等他說完，我便意識到，這是個前段時間刪好友時的漏網之魚。

 

果斷拉黑後，我的世界重新恢復了清靜。

 

我搜尋著合適的旅遊地點，

 

卻在熱搜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梁氏集團徵召聖誕老人有關故事】

 

手指在這個詞條處停留片刻後，我沒有點開，直接將這條熱搜劃了過去。

 

由於剛才的一段話，如今的我，看到任何與他有關的事物，除了惱怒，再沒有別的感受。

 

我選好了城市，訂好了機票，開始哼著歌，整理著自己要帶上的東西。

 

隻等著那個萬物復蘇的時刻，去看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

 

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拎著箱子，準備奔赴機場的這天，

 

拉開這棟位於雪山之巔的小木屋的門，我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粱子堯？你怎麼會在這？”

 

14

 

作為聖誕老人的住處，這裡並不為人所知。

 

甚至就連IP，都查不到我的去處，有的隻是一個極為寬泛的範圍。

 

再加上極為嚴峻的環境，更加造就了到達這個地方的難處。

 

“依依，”粱子堯身上包裹嚴密，但在寒風的侵襲下，就連睫毛都掛上了冰晶，“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我嘆了口氣，側過身，讓他走了進來。

 

他坐下，手裡捧著我倒給他的熱水，一雙漆黑的眸子中，滿是懷念。

 

“依依，我們好久沒有坐在一起了。”

 

我卻不想聽他懷戀過去。

 

“你費這麼大的功夫才找到我，不是為了跟我懷念過去的吧？”

 

粱子堯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子，盯著手中的水杯。

 

良久的沉默後，他開口，聲音卻有些嘶啞。

 

“依依，你知道嗎？”

 

“跟你告白的那天，我其實糾結了很久。”

 

他笑了，眼神中滿是懷念。

 

“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其實家門口，裝的有監控。”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一隻受了傷的小鹿。”

 

“我糾結過，也害怕過。”

 

“但沒辦法，誰讓我，是真的對你很心動。”

 

“哪怕疲憊不堪，可看到你笑容的瞬間，一切都會被治愈。”

 

“所以，我告白了。”

 

“我接受了你的身份，接受了你的物種，直面了自己的內心，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心向往之。”

 

他看向我，一雙眼睛亮閃閃的，滿是希冀。

 

“所以，依依，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的心告訴我，他真的很愛你。”

 

我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地微微蜷縮。

 

良久，我看向他，告訴了他我的答案。

 

“抱歉，不可以。”

 

“粱子堯，”我看向他，眼神中滿是專注，“我很感激你當年對我的救助。”

 

“但直面內心對我告白，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沒有逼迫你，沒有借著報恩強行黏著你。”

 

“你自己做出的決定，需要你自己負責。”

 

“正如我如今自己做出的決定，我自己會負責。”

 

“我可以容忍一些善意的謊言，哪怕是自以為是的善意的謊言。”

 

“但粱子堯，我接受不了背叛。”

 

“在我這裡，你已經被判了S刑。”

 

我站起身，抽出了他手裡的玻璃杯，隨意扔進了垃圾桶。

 

“好了，身子也暖過了，我送你下山。”

 

“以後，我這裡，不歡迎你的到來。”

 

15

 

我將粱子堯帶到山腳，便直奔機場而去。

 

而我提前挑選好的地方，油菜花已經全部盛放。

 

而花田旁，坐落著一家福利院。

 

巧合的是，我在一個女孩子的手裡，看到了一隻熟悉的水晶小鹿。

 

是粱子堯送我的那隻。

 

“姐姐，你是想要這隻小鹿嗎？”

 

“送給你。”

 

陌生的女孩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沒有絲毫理由地向我散發著善意。

 

即便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在向我訴說著她的不舍，但她仍舊將那隻小鹿，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搖搖頭，將小鹿重新放回她的掌心。

 

“姐姐隻是看它好看，不是想要。”

 

“你可以帶我進去看一看嗎？”

 

我進了福利院，院長奶奶錯將我認成了今天到來的義工，二話不說，就往我手裡塞了個不鏽鋼碗。

 

“童童在那兒。”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是個癱在椅子上的小女孩。

 

我端著碗，一口一口地喂著飯。

 

她也回以我一個燦爛至極的微笑。

 

一種強烈的被需要感充斥著我。

 

可以化成人形的麋鹿，就沒了拉雪橇的工作。

 

我前面的許多姐姐，也長住在了人類世界，在各行各業發光發熱。

 

若非當初有開公司的姐姐幫忙，粱子堯的事業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成長為壓林氏這種老牌企業一頭的龐然大物。

 

而此時，在面前孩子的身上，我又感受到了當初拉雪橇時的快樂。

 

喂完飯後，童童在我臉上留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無關欲望，隻是一個小女孩發自心底的感激。

 

我站起身，揉揉她的頭，隨即去見了院長。

 

“我想，長期留在這裡，可以嗎？”

 

16

 

我就這麼留在了福利院。

 

“月月，你的小鹿呢？”

 

“我送給一個大哥哥了哦！”

 

“什麼人，居然真的要小孩珍愛的東西……”

 

我嘟囔著，卻沒有想要找回來的想法。

 

她的東西，她有權利自己處理。

 

門旁傳來了一陣響動。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粱子堯。

 

他憔悴了許多。

 

眼下滿是青黑，身上是遮掩不住的風塵僕僕。

 

“依依，”他看到我，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喜悅，“你竟然也在。”

 

他看向我，眼神中閃過一道光，“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是來找這隻小鹿的？”

 

“不是，”我的語氣很是平淡，沒有過多的解釋。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痛苦。

 

“依依，你看。”

 

他打開隨身的包，裡面是一疊信，和一張報紙。

 

“我在抽屜裡，看到了你撕碎的情書。”

 

“我已經一封一封親手將它們粘好了。”

 

他遞過來一張報紙，“我拼著同歸於盡的可能，逼迫林氏將林牧歌驅逐出了林家。”

 

報紙上，是被拍到在超市做售貨員的林牧歌。

 

“其實我也知道，這件事情中，最大的錯誤來源於我。”

 

“依依，我請了經理人，沿著你的腳步，在一家家福利院，搜集著我們過去的回憶。”

 

他取出了很多我們當初的紀念品，一件一件，細數家珍。

 

我將那些東西全部推了過去。

 

“我不需要，你也沒必要繼續做無用功。”

 

“林牧歌你也不要再找她麻煩了，正如你所說，最大的錯在你，而非她。”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看著他的身軀一點一點蜷縮，眼淚順著臉頰無聲滑落。

 

我心中卻沒有一絲心疼。

 

我嘆了口氣，“粱子堯，你的一切，都沒辦法讓我心生波瀾了。”

 

“愛也好，恨也罷，都已經隨著時間煙消雲散了。”

 

“如今的你對我而言，與一個陌生人並無什麼分別。”

 

17

 

粱子堯還想說些什麼，我抬手制止了他。

 

“沒必要，我也不想聽。”

 

“我還有事情要忙，你還是離開吧。”

 

粱子堯在那張小小的桌子面前，坐了許久。

 

最後離開時的背影，黯淡又無助。

 

後來，梁氏集團的掌權人，回到了公司。

 

從甩手掌櫃，變成了拼命三郎。

 

他開始熱衷公益。

 

而最重要的兩個方向，便是動物保護與福利院的基礎建設。

 

我常常也會在福利院門口看到他。

 

他並不上前搭話，隻是遠遠地看著我，有時一看便是一整天。

 

長時間混亂的用餐習慣和酗酒，加上沒了我在身旁叮囑照顧。

 

他許久未復發的胃病開始頻繁發作，逐漸發展成了胃癌。

 

不知何時，他已經形銷骨立。

 

因吐血而住院的那天，他給我打了電話。

 

思慮再三，我開車，到了那間他說過的病房號。

 

“依依，你來了……”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在他的枕邊，放著一隻熟悉的小鹿。

 

“我把其餘的都還回去了，隻留下了這一隻小鹿。”

 

他笑了，“我說了，讓他們把我跟這隻小鹿葬在一起。”

 

“依依，”他突然煥發了神採，“下輩子，你還願意做我的小鹿嗎？”

 

我知道，他這是回光返照。

 

但我不願意騙他。

 

我搖了搖頭。

 

“下輩子，哪怕你真的能遇到我，我也還是我，擁有記憶的我。”

 

“背叛，我絕不原諒。”

 

他的眸子瞬間黯淡下來。

 

而我離開的腳步，沒有一絲遲疑。

 

我從來，都是一隻記仇的小鹿。

 

我，絕不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