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車上,我恍惚又看到了許憶。
那年寒假過完,桑嫋嫋和顧爾轉到我們學校。
顧爾染了一頭標志性的紅發,但因為家裡的關系,沒有老師管他。
傳聞桑嫋嫋是顧家小少爺的白月光,可顧爾剛轉學來的第二天就跟我表了白。
他的聲音跟許憶很像,但性格跟許憶完全不同。
我不答應顧爾的表白,他就天天給我送吃的送喝的,早操偶遇,下課偶遇,食堂偶遇,體育課偶遇。
後來他在籃球賽上帶著幾個兄弟對許憶下黑手。
顧爾有事沒事、三天兩頭地找許憶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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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憶也不知從何時起,開始變得跟我像是陌生人。
他不跟我打招呼,甚至不看我。
我堵住他,問他為什麼不理我了。
他不回答,隻是漠然地走開。
我反反復復想到底怎麼回事,可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期末的那個月,又是倒霉的冬天。
晚自習前的下課時間,我出校門買東西,回來時被一幫小混混拽進了巷口。
「你就是那個沒爹沒媽,又窮又慫的土豆?」
「呵,長得倒是不賴,可惜你惹錯人了。」
他們一陣哄笑時,我的左眼已經被打得睜不開。
誰?我惹誰了?
「哥幾個今天要不玩玩?反正也沒人管她。」
「哈哈哈哈。」
「這小妞脖子真白,讓哥先給她留點愛的證明。」
有人朝我嘴裡塞襪子,把我SS按在牆上。
煙頭觸碰到我脖子時,鑽心的疼讓我渾身顫抖。
我被壓制著,無法動彈。
我喊不出聲,隻能抑制著自己急促的呼吸,絕望地流淚。
「爽不爽?你怎麼哭了,哈哈哈——還……」
「砰!」
在煙頭又一次要燙上來時,我感覺臉旁劃過一道勁風。
混亂中,我看到了顧爾標志性的紅發。
他以一敵十,如同夜裡的一簇火焰,在寒冷昏暗的冬夜一頓亂S。
霸凌我的人全部受傷倒地。
顧爾擦了擦嘴角的血,扶著膝蓋喘了幾口氣。
在我失去意識前,我看到顧爾扛起我,往學校旁的社區醫院跑。
再睜眼,顧爾坐在我病床旁玩手機。
他看我醒了,摸了一下臉上的傷,龇著牙問我:
「桑憶呢?他不是天天跟你在一塊嗎?」
9
我很想請幾天假不去學校,可是我沒有家可以回。
恐懼與不安一直裹挾著我。
第二天,許憶早上沒來學校。
一直到中午最後一節課,渾身是血的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
「你怎麼傷得這麼重?發生了什麼事?」我忙起身扶住他。
「你沒事就好……」
許憶說完這句話,就暈了過去。
10
那天許憶被救護車帶走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我聯系不上許憶,隻能到隔壁班去問桑嫋嫋。
桑嫋嫋往我的飯裡吐口水,拽著我的頭發往牆上按,把垃圾塞滿我的抽屜,她笑得張揚肆意。
「呵,那個孽種不配當我哥,問我?那我隻能說,他S了。」
那天晚自習,顧爾找到狼狽不堪的我。
「你說你沒事去惹那個大小姐幹嗎?她一直討厭桑憶,以後你離她遠點。想知道桑憶的消息你怎麼不問我?」
聽到這話,我又有了精神。
我扭頭看向顧爾,他卻說:「你跟我拍張合照,我就告訴你。
「盛夏,笑一下。」
我對著鏡頭勉強笑起來,他滿意地看著我倆拍的大頭照。
「桑憶沒事,隻是在靜養。」
11
顧爾在那之後也不糾纏我了,天天跟桑嫋嫋黏在一起。
桑嫋嫋在校內校外為非作歹,顧爾就站在她身後給她擦屁股,仿佛別人的自尊、痛苦、榮辱隻是他們手中作樂的玩具。
高二開學,許憶回到了學校。
他變得像是失憶了一樣。
他說他叫桑憶,他不認識我。
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傷到了腦子。
顧爾和桑嫋嫋依舊毫無下限地作弄許憶,我看不過去,幾次挺身而出。
許憶卻依舊不願理我,甚至狠狠把我推倒在地。
「盛夏,你看到了嗎?你幫他他領情嗎?」
顧爾摟著桑嫋嫋,笑得不懷好意。
我知道找老師沒用,直接報了警。
最後桑家的人來了,桑嫋嫋憤憤地瞪了我一眼。
後來桑嫋嫋被送去了國外。
顧爾雖然還是時不時地欺負許憶,但比之前收斂了許多。
那年生日,我收到了一個沒有署名的包裹,是我一直想買的書。
紙條上的字跡,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是許憶。
我跟他說謝謝,他卻說那書是方老師讓他拿給我的。
他依舊跟我保持著距離,不理我。
我想,總有一天,許憶會想起我們的過去吧。
如果現在想不起來,那上大學了總該想起來了吧。
我又開始拼命學習,名次始終跟在許憶前後,我悄悄打聽他想去的大學。
畢業那天,我終於和許憶又重新產生了聯系。
他給我發了條消息:
【小土豆,你曾問過我有什麼願望?我希望你天天快樂,長命百歲。】
我收到消息立馬回撥了過去,他這是想起我了嗎?
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許憶說。
嗯,我還想揍他一頓,為什麼這麼久不理我!
可在鈴聲響了幾秒後,他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滿學校找許憶,有人說看到他往頂樓那邊去了。
我一路小跑,來到頂樓天臺,卻隻看到他留下的手機。
十分鍾後,許憶墜樓的消息傳遍了全校。
保安驅散了人群,地上的紅色格外刺眼。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有些模糊,人也變得輕飄飄的。
許憶S後,我得了失語症。
學校發了通知,問有沒有人撿到許憶的手機。
桑家和顧家甚至花高價懸賞許憶的遺物——那部手機。
他們對外公布,許憶是因為抑鬱症離開的。
抑鬱症?
我恨了自己好久,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他病了?
直到我用自己的生日解開了許憶的手機。
我看到了全部的真相。
原來這些年來他回到桑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桑嫋嫋給他的飯下過毒,常年帶著一幫紈绔子弟欺負他。
他夏天不喜歡穿短袖,因為身上有很多傷。
桑嫋嫋雖然被她父親送到國外,顧爾卻一直聽著她的話,時不時地作弄傷害許憶。
他們轉校過來也是故意的,顧爾追我也是故意的。
那些欺辱我的小混混也是桑嫋嫋派來的。
原來許憶不理我,是不想我被牽連,他恨現在的自己不夠強大,他隻能以這樣的方式護我。
我的心像被重錘狠狠砸過,疼得難受。
我知道,我不能把手機交出去。
現在的我沒有對付桑家和顧家的能力。
12
那年暑假,老街坊王叔帶著他的女兒王娟找到我。
他們給了我一筆錢,說是許憶讓他幫忙轉交給我的,我的大學學費。
「盛夏,別太過傷心了,以後有事就來找娟姐。」
大學生活如許憶希望的那樣,充實而快樂。
雖然我不能說話,但遇到的同學老師都十分友善,也順利地畢了業。
這些年,我一直關注桑嫋嫋和顧爾的動向,計劃為許憶報仇。
顧爾回國後不願意回自家的公司,拿了錢玩起了直播平臺。
我一直尋找機會,讓主播朋友混跡其中。
也終於找到機會布下了那天的局,他們在玩大冒險時,隨機電話撥到了我的畫室。
這一切又怎麼會是巧合?
當初我選擇入職這家畫室,努力成為合伙人,因為合伙人小雨拿了桑家的投資。
顧爾能輕而易舉地調到那天畫室的監控畫面。
所以他不小心就看到我當時接電話時破碎的樣子。
後來我假裝為了生計,在顧爾的平臺做不露臉畫畫直播,沒想到效果意外的好,後來更是小有名氣。
顧爾身邊的鶯鶯燕燕換了一個又一個,哪怕他與桑嫋嫋因為商業聯姻有婚約在,我都沒走,始終是他最衷心的舔狗。
他還真以為這幾年我待在他身邊,是因為愛他太深。
不,這些年,我收集了很多顧爾和桑嫋嫋的犯罪證據,甚至還有桑家與顧家的違法證據。
這些證據拿出來,別說顧爾和桑嫋嫋得S,整個桑家和顧家都可能會動蕩倒塌。
「娟姐,這是我這幾年收集到的證據。」
娟姐捏著我手裡的移動硬盤,點點頭。
「盛夏,你能說話了,太好了。
「我們或許不能徹底消滅罪惡,但會竭盡全力,讓正義得到伸張。」
許憶和我當初多受王叔照顧,他的女兒王娟現在是一名人民警察。
我待在顧爾身邊的第二年,於一場宴會上碰到娟姐,他們在調查顧爾。
13
當年許憶S後,他父親生了一場重病,桑家的生意也遭到重創。
桑嫋嫋整日吃喝玩樂,難當重任,桑家早就腐敗不堪。
如今顧家搖搖欲墜,桑家連帶著生意也盡數敗落。
我以為顧爾很忙,無暇找我。
沒想到他在我拉黑了他所有社交賬號後, 瘋了般來找我。
「盛夏,為什麼非要離開我?
「是不是因為桑嫋嫋?我不會跟她結婚的。」
顧爾說著拿出手機, 點開一個視頻, 邀功般遞給我看。
視頻裡是桑嫋嫋被他N待的畫面,那些他曾經用來欺凌別人的手段,全都施加在了桑嫋嫋身上。
桑嫋嫋渾身傷痕累累,嘴角、眼角全是血。
「盛夏,我幫你報仇了, 以前她怎麼欺負你的, 我都幫你欺負回來了。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他見我不理他,伸手朝身後的車揮了揮。
很快車上下來一個個子高高的男孩,男孩的眉眼像極了許憶。
顧爾見我盯著男孩出了神, 開心地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 你看到他會開心的, 留下來好嗎?你要是實在不想跟我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也行, 就是能不能別……不理我。」
像許憶的男孩黑著臉, 但也許畏於顧家的權勢,一臉尷尬和不甘。
「顧爾,別在我面前發瘋。」
我甩掉他伸過來的手, 轉身就要走。
顧爾依舊不依不饒。
「盛夏, 我們這麼多年感情,你怎麼舍得?你還記得當年是誰在巷子裡救了你嗎?是我!是我!當時許憶在哪?他根本不願意理你!」
聽到這, 我狠狠甩了顧爾一巴掌!
顧爾有些意外,沒想到我會打他, 整個人有點踉跄。
「顧爾,你真讓我惡心!你沒資格提許憶, 那些人為什麼在學校附近蹲我,又是受誰指使?難道你真不知道嗎?」
顧爾瞳孔地震。
「盛夏?你……你能說話了?是不是桑嫋嫋跟你說了什麼?不要相信她,她騙你的!
「盛夏, 跟我回家, 我們結婚,我們好好生活!」
顧爾又伸手來拉我,但這次我比他快, 直接用包打掉了他的手。
「顧爾,還有什麼想說的,就留到法庭上說去吧。」
14
顧家沒了。
桑家也沒了。
桑嫋嫋和顧爾鋃鐺入獄。
我去墓地看許憶,帶了老屋院子裡他最喜歡的梅花, 帶了他最愛吃的燒餅。
許憶,小時候燒餅 1 塊錢一個, 現在 5 塊錢一個了。
許憶,你看今年的梅花漂不漂亮?
許憶,這是王叔讓我給你帶來的面, 他退休了, 面館沒開了, 這是他今天早上專門給你做的。
許憶,對不起,我可能不能如你所願, 長命百歲了。
許憶,你現在在哪呢?
重逢那天,心跳應該會比我先認出你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