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評論區的這個賬號,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給他的每一條動態點贊。
多可笑,在他心裡,我早已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卻還樂此不疲地扮演著一個深情的男友。
睡前,我又接到一個座機電話。
另一邊的聲音很興奮:「月月,我已經到了你說的車站了,我現在在外面的超市門口,你快來接我吧!」
「接你?」
「對呀,我又不認識路,怎麼去找你。」
我譏诮地笑了一聲:「我什麼時候答應要跟你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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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你什麼意思?」
「我隻是說你能在 12 小時內趕到這兒,我就相信你想我了,但你想我,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許月你耍我!」
「我可沒耍你,是你自己要來的。」
對面氣急敗壞地喘著粗氣,我才懶得理他。
然而就在我即將掛斷電話時,他似乎感應到了一般,大喊了一句:「月月別掛!」
「我滿心滿腦子都是你,讓我見見你吧!」
「哦?那你這個心蠻大的,得三室一廳吧?又裝學妹又裝我的。」
「我真的和她一刀兩斷了,你相信我!」鄭昀語氣慌張。
他拼命帶我回憶著我們的美好時光,但我隻覺得煩。
這種感覺就像我好不容易刮骨療毒了,還有人追趕著要給我下毒。
惡不惡心啊?
18
我直接掛了電話。
不管鄭昀再怎麼打來,我都沒再接過一個。
我已經懶得再和他費口舌,也不想和他鬧到山窮水盡。
畢竟在一起了這麼久,叔叔阿姨也對我很不錯。
我想給鄭昀留夠最後的體面。
——但耐不住他一直作妖。
他聯系不到我,居然去短視頻平臺上注冊了一個新賬號,每天在裡面發一些自我感動的話。
「每天一閉眼,過去的美好畫面就一帧帧浮現在眼前,我真的好愛她,我該怎麼忘記她?」
「我們一起走過了人生最美好的幾年,我曾無數次夢到她穿著潔白的婚紗,而我為她戴上戒指,可是現在,一切都成了夢幻泡影。」
「我睡過她的房間喝過她的水,吃過她的剩飯見過她的美,也見過她剛起床素顏的樣子,這輩子就當我娶過她了吧……」
平臺上一天更新的動態無數,我當然不會注意到他的垃圾話。
然而晦氣就晦氣在他的某個視頻火了,那個視頻裡剛好放了我的照片,被我的好友刷到後,轉發給了我。
「月月,這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精準一點,是前男友。」
這個詭計多端的男人,自己的隱私倒是保護得好。
我的照片連個碼都不打。
我點進評論區,看到有人問鄭昀:「她為什麼離開你呀?」
「我做了讓她不高興的事,她在跟我賭氣。」
有人誇他:「看完了你的主頁,覺得你對這個女生用情至深,放心,我相信她肯定會被你打動的。」
鄭昀回:「謝謝,我也相信。」
有人罵我:「這麼多年的感情說丟就丟,這樣鐵石心腸的女人,你還等她幹什麼?」
鄭昀回個流淚表情:「她肯定會回心轉意的。」
19
還有人艾特出我的賬號,問鄭昀:「是不是她?」
鄭昀沒有刪除這條評論,卻假惺惺道:「請不要去打擾她。」
我真想扒開鄭昀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垃圾。
反正已經有人扒出了我的賬號,我幹脆直接拿著大號出擊。
「我不是在賭氣,我是對你失望至極。」
「你不是做了讓我不高興的事,你是做了給我戴綠帽子的事。」
「你也從來沒有對我用情至深,你隻是自以為是地在感動自己,別上墳燒報紙——騙鬼了。」
鄭昀這回學聰明了,他沒有跟我爭辯,而是發了幾個委屈心碎的表情。
網友們本就人均閱讀理解大師,紛紛猜測他的幾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加上我賬號做大之後,難免會有一些黑粉,還有巴不得我陷進淤泥裡再也拔不出腳的競爭對手。
一時間,我居然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果然,在算計人這方面,鄭昀向來是有天賦的。
他又換號給我打電話:「月月,我看到有人在你賬號下面罵你,我真的很難過,這不是我的本意。」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其實這件事很好解決,隻要你願意回到我身邊,我們一起澄清一下就好了。」
我嘲諷地笑出聲:「出過一次軌,你現在都成公關大師了?」
「……月月,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以前明明很溫柔聽話的,怎麼現在蠻不講理、咄咄逼人?」
20
鄭昀這話一出口我就知道,不管我有沒有變,他那副爛德行是一點沒變。
原來不像以前一樣圍著他轉,不事事以他為先,就叫蠻不講理、咄咄逼人了?
那我真該早一點不講理,省得浪費幾年青春,跟這種垃圾混在一起!
鄭昀沒察覺出我已經處在暴怒邊緣,仍舊痛心疾首道:「月月,別鬧了,就算你現在能賺很多,可你的社會地位不高啊。」
他熟練地貶低我:「但我不一樣,等我畢業了,我就是精英,你嫁給了我,一樣會受人尊重。」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行不行?你難道不知道每一年多少碩士、博士畢不了業?再吹牛,你馬上就出現在延畢名單上。」
「月月,你到底怎麼了?」鄭昀嘆了一口氣,「我都哄你這麼久了,你還沒消氣嗎?」
「鄭昀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是我看不上你了,嫌棄你了,多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我永遠都不可能嫁給你了。」
我告訴他,錢我都已經還給他們家了。
「發給你的生活費就當我養豬了,我們兩不相欠了,再來騷擾我我就報警了。」
鄭昀終於察覺到危機了:「我都已經為了你跟學妹一刀兩斷了,你不能拋棄我……」
「再說,你都跟我睡過了,誰還會要你!」
21
我沉默了很久。
鄭昀以為自己終於找到籌碼了,又變得洋洋自得起來。
「這樣吧鄭昀,你來找我,我們當面談談。」
「好!」
我們約在了離我不遠的咖啡店裡。
見面那天,鄭昀打扮得人模狗樣,抱著一束花,遙遙朝我招手。
我活動了一下手指,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就狠狠地甩了他兩巴掌。
這兩巴掌來得太突然,直接把鄭昀打蒙了。
他捂著臉,好半晌才回過神:「你幹什麼?」
「幹什麼,就是專門來打你的!真是人至賤則無敵,怎麼會有人出軌了還這麼理直氣壯,一無是處還沾沾自喜?」
「還沒人要我,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我當初就是豬油糊了心,才會看上你!」
「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所託非人,但我永遠不會看輕自己。」
「直腸通大腦的東西,還想繼續 PUA 我?」
鄭昀被我罵傻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
但我根本不給他反應時間,拿起桌上的冰美式,全潑在了他臉上。
「本來想給你留點面子,沒想到你完全不要。那行,這豬臉我也沒必要給你留著了。」
我將包往身後一甩,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
「今天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面,我祝你壽比曇花,一身菜花,有命掙錢沒命花!」
22
回去以後,我把所有的證據全都整理好,轉成了一份 PDF 文件。
我從來不是一個睚眦必報的人,說實話,這麼久以來,我也沒想要趕盡S絕。
但鄭昀一直觸我霉頭,就讓他的寶貝學妹也感受一下暴風雨吧。
反正很多人都扒出了我的大號,我幹脆就用這個號發出了所有東西。
在鐵證如山面前,鄭昀再也無法狡辯。
網友們群情激奮,比我還要憤怒。
「《山海經》裡跑出的賤東西,怎麼有臉 PUA 美女?」
「居然拿未婚妻的錢養小三,還跟小三同居,這男的還要不要臉啊?天上怎麼不降個雷劈S他!」
「他那個學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惡習巴拉,道德敗壞!」
本著最後的善意,我隱去了鄭昀和學妹的所有個人信息。
但我相信,即使沒有指名道姓,那些辱罵和憎惡的話,已經足夠讓他們坐立難安。
可是鄭昀又一次自作聰明。
也是,他可能到S都會覺得,自己的智商強我一大截。
——這麼普通,卻又這麼自信。
他發了一大段文字,試圖用輿論讓我跟他和解。
然而這一次,他又「有意無意」地秀了他 985 碩士生的身份,貶低我隻讀了二本,根本配不上他。
但就是 985 這個信息,加上他的 IP 屬地,讓網友們精準鎖定了他的學校。
再想扒出姓名,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23
很快,大家開始直接點名道姓地問候鄭昀和學妹。
又一窩蜂地衝到學校官博下聲討:「請問貴校是如何培養出鄭某、尤某這樣的渣男賤女的?」
「難道這就是貴校的校風?」
迫於壓力,官博很快發了聲明,說學校已經介入調查。
眼見事態根本控制不住了,鄭昀終於著急起來。
他又開始換著號給我打電話,求我放過他。
而我隻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冷漠無情地切斷電話。
見這招行不通,鄭昀又開始給我發消息。
照片裡的他跪在地上,再也沒了曾經高高在上的神情:
「求求你了,月月,我們好歹相識一場,給我留條活路吧。」
而我依舊沒有理他。
同樣煎熬的還有學妹,她主動找到我,聲淚俱下地告訴我,她和鄭昀剛開始戀愛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有未婚妻:
「我那時對他有好感,他又說自己單身,所以我才會跟他在一起。」
「那後來呢?後來你明明知道我的存在了……」
學妹號啕大哭起來:「我知道錯了,姐姐你看在我年齡小的分上,不要再跟我計較了好不好?你就幫我澄清一下吧,我也是受害者啊。」
對,年齡「小」得隻有 20 歲。
知道鄭昀有女朋友以後,依舊和他鬼混的受害者,用 6000 塊錢就想買走我尊嚴的受害者。
我幾乎快被氣笑:「你和鄭昀還真是一丘之貉,一個學校是怎麼湊出你們兩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奇葩的?」
要不是東窗事發,他們永遠不可能向我低頭。
學妹哭到上氣不接下氣:「我求你了姐姐,我再也不會跟鄭昀聯系了,你放我一馬吧。」
「也就是說,直到今天以前你們還藕斷絲連嘍?」
學妹愣了一下,繼續哭。
「呵,你聽好了尤蕊,我送給鄭昀的話,同樣送給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已經是成年人了,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24
我不願幫鄭昀澄清後, 他似乎破罐子破摔了,天天在網上跟網友們吵架。
又經常在深夜發一些全黑的圖片,說自己受不了網暴了。
「如果我S了,你們都是劊子手。」
結果被一群人反懟:「沒人想逼S你,我們隻想閹了你,沒聽過性盛致災,割以永治嗎?」
他哭訴說家人生活也受到影響。
「請大家不要攻擊我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
又被一群人懟:「我們從來沒想攻擊你的家人,我們隻想攻擊你和小三。」
「原來你有家人啊?我以為你戶口本就一頁呢。」
那個從前總是帶著蔑視眼光貶低我的人,此刻被圍攻得灰頭土臉。
沒多久, 鄭昀注銷了所有賬號。
他本想用網絡輿論綁架我,沒想到最終綁架了自己。
而不久後, 有知情人透露:「鄭昀和尤蕊這屬於道德問題, 學校也沒法給他們記過什麼的,但是他倆都完蛋了。」
「鄭昀的導師知道這件事後,基本不怎麼搭理他了, 也不讓他去實驗室了,擺明了要讓他自生自滅了。」
「研究生小伙伴肯定都知道, 導師要是不管, 別說發論文了,估計畢業都夠嗆。」
「尤蕊也夠倒霉的, 她本來都保研到本校了,結果聯系好的導師嫌輿論壓力太大, 不肯收她了。」
「其他導師都說名額滿了也不肯要她,真滿假滿咱不知道啊, 但沒導師要,現在聯系外校也晚了,她這個研是保不上了。」
「聽說院裡面正準備把她從系統裡除名呢!」
25
所有人都在說大快人心。
我靜悄悄地退了網, 買了一張旅行的機票。
我真的累了。
我打心眼裡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他們打交道。
……
飛機落地在一個古城。
我來過這裡兩次了,不知道為什麼,它似乎對我有一種神秘的治愈力量。
調整好身心後,我裹著外套, 一個人穿梭在大街小巷。
忽然,一個書店的老板驚喜地探出頭,喊住了我:
「姑娘, 你又來啦!」
我看著他,試圖想起來他是誰。
「你兩年前在我這兒放了一封信, 說下次你跟男朋友一起來的時候, 再給他——你忘啦?」
我笑笑沒說話,從老板手裡接過了信。
碧藍碧藍的湖水邊,我重新打開了信封。
裡面的信箋有些發黃,筆跡來自兩年前的我。
信裡帶著羞澀與糾結, 還有一些我現在才看懂的擔心和猶豫。
然而現在,我一點也不在乎了。
信封很快在我手裡變得粉碎。
我將它丟進了邊上的垃圾箱,正如丟掉了那段不健康的愛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