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說過,以前,你受盡了委屈,我無能為力。以後,我有能力護你周全。」
慕心悠在傅珩的懷裡,分外沉默。
我敲敲桌子,打斷了兩人的互訴衷腸。
傅珩掀起眼皮看我。
「沈茯苓,你不用覺得委屈。就算你退到副總裁的位置,悠悠為傅氏掙的錢,總有一半是你的。」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搖頭。
「我沒有什麼滿意的。」
「我特意留到最後,隻是為了跟傅董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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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珩終於分了點餘光給我。
我勾起嘴角。
「傅珩,記住今天。不要後悔。」
8
慕心悠正式執掌傅氏,一時風光無兩。
我退到副總裁的位置,生活突然變得悠闲,竟然覺得也還不錯。
日子晃晃悠悠往前走,雖然地球離了誰都會轉,但傅氏轉得顯然不太順滑。
慕心悠連續幾次決策失誤,損失好幾位重要的合作伙伴。
雖然傅珩一力維護她,但很顯然,董事們,包括高層,對慕心悠的不滿情緒,越來越強烈。
這種不滿,也開始蔓延到無腦維護慕心悠的傅珩身上。
是他帶著傅氏登頂,這過程中積累下來的權威性,在他拼S維護慕心悠,而慕心悠不斷犯蠢的過程中,漸漸坍塌。
半年財報出臺,傅氏營收同比下滑 30%,集團上下一片恐慌。
傅珩再也護不住慕心悠了。
董事會上,面對董事們一連串的ťű̂⁶質問,慕心悠紅著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傅珩左手緊緊握拳,視線緊緊膠著在慕心悠身上。
他心疼,但他什麼都不敢說。
明明發展勢頭良好的傅氏,交到慕心悠手上幾個月,業績竟然下滑 30%。
是他一意孤行捧慕心悠上高位。
當初站得有多高,現在摔得就有多慘。
慕心悠沉默地承受了差不多半小時股東們的怒火,從一開始的紅著眼,到最後眼淚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傅珩終於忍不住了,他疲憊地揉揉太陽穴,抬手制止了董事們。
「請大家少安毋躁,事情已經發生了,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解決問題。」
有董事嗤鼻:「說得輕巧。傅董有什麼高見,說來聽聽。」
傅珩揉揉眉心,期待的目光投向我。
「茯苓……」
我挑眉,沒接他的話。
傅珩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茯苓,你執掌傅氏的兩三年,傅氏的發展最好。」
「我想來想去,總裁的位置,還是非你莫屬。」
「希望你能把個人恩怨放在一邊,為了集團的利益,臨危受命,重新帶領集團走出頹勢,再創輝煌。」
我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傅董,你的算盤珠子,都快蹦到我臉上了。」
「我沈家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反反復復地薅羊毛?」
傅珩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不悅,但他掩飾得很好。
「不如,各位董事,先看看這份材料?」
我起身,把手裡的材料發給在座的董事們,每人一份。
這是一份合作協議的復印件,星河拒絕了與傅氏的合作後,與一家新興的公司籤訂的合作協議。
協議書的內容,跟當初差一點點籤署的星河與傅氏的合作協議書,相似度高達 98%。
協議書上,這家新興公司的法人籤字處,赫然是三個大字——慕心悠。
9
會議室裡安靜得近乎詭異。
這一次,崩潰的是傅珩。
他赤紅著雙眼,用力捏著慕心悠的肩膀。
「悠悠,你給我個解釋!」
「你他媽給我個解釋!」
慕心悠尖叫著甩開他的手。
「解釋什麼?你要我解釋什麼?」
「不是說餘生都會護著我的嗎?」
「你所謂的護著我,就是要我折斷翅膀,一輩子生活在你的庇護下?」
「我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事業,你難道不應該為我感到高興嗎?」
「你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動了你Ṱűₐ的蛋糕,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嗎?」
董事們虎視眈眈,慕心悠還在大放厥詞,傅珩終於失去了理智。
他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慕心悠的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傅珩的理智勉強回籠了一些,他呆呆地看著慕心悠,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
慕心悠的眼淚唰地流下來。
她一個字都沒說,推開傅珩,流著眼淚往外衝。
傅珩慌了,丟下一句「散會」,便跟著衝出去。
我拎起早就放在桌面上的車鑰匙,也丟下一句「大家不要急,我跟過去看看」,便跟了出去。
傅珩的車,跟在慕心悠的車後面,在鬧市區橫衝直撞。
我跟在後面,緊緊咬住傅珩的車不放松。
幾輛車飛速衝過幾個紅綠燈,險象環生。
慕心悠的車往市郊開,路上的車漸漸變少。
眼看著又到下一個路口,我找準機會,撥通傅珩的電話。
撥了三次,他終於接了。
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我咬字特別清晰地跟他說了一句話。
「傅珩,星河,是我親自拒絕的。」
話音落下,我踩下剎車,冷冷看著一輛大貨車從橫向車道衝出,沒有絲毫減速。
慕心悠的車子全速衝過路口,傅珩的剎車燈短暫地亮了一秒。
就是這千鈞一發的一秒,大貨車全速衝向傅珩的車!
「砰!!!」
10
傅珩廢了。
我花了很多錢,請了國內外頂尖的醫生,經過全力搶救,隻勉強留下他一條命。
他有意識,勉強能說話,除此之外,全身癱瘓,形同廢人。
幻肢痛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病房裡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回蕩著他的哀號。
為了不影響別的病人,我出錢包下醫院一整層,安排了安保人員,日夜保護他的安全。
我休息了一段時間,請了專業的心理醫生做評測,再三確認我沒有應激。
收拾好心情,我去醫院見了傅珩一面。
疼痛把他折磨得形如枯槁,沒了人形。
見到我,他的眼淚唰地流下來。
「茯苓,你幫我打電話給悠悠,我想見她,讓我見她一面。」
我看著他,沒說話。
傅珩暴躁地瘋狂咒罵我,用盡各種語言羞辱我。
我當著他的面打電話給慕心悠,請她來一趟醫院。
她答應了。
掛了電話,傅珩的精神肉眼可見地好起來。
雖然不能動彈,他的眼神還是時不時地看向門口的方向。
我搬了椅子坐下來,陪他一起,安靜地等著慕心悠。
我們沒有等太久,半個小時後,慕心悠推開了病房的門。
豆大的眼淚從傅珩的眼角往下掉,他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會不斷重復著:「悠悠,悠悠,悠悠……」
慕心悠雙手插兜,站在離病床一米遠的地方,沒有再靠前。
傅珩吃力地說道:「悠悠,你過來一點,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慕心悠笑了。
「傅珩,我過來一趟,隻是想親眼看一看你的慘狀。」
「你的命可真硬,車子撞得稀巴爛,你竟然活下來了。」
傅珩震驚了!
他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向慕心悠的眼神裡,是滿滿的絕望。
慕心悠繼續說道:「曾經愛過你,是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
「傅建國為了逼我離開你,找人撞S了我的爸爸媽媽。」
「你要蠢到什麼程度,才會相信,我還會愛你?」
慕心悠的眼淚掉下來。
「傅建國他命好,S得早。」
「我幫我爸爸媽媽來看一眼你的慘狀,他們的在天之靈,應該能安息了。」
慕心悠走到門口,回頭說了最後一句話:「傅珩,茯苓姐,曾經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你也把她弄丟了。」
11
慕心悠走了,我也跟著離開了醫院。
接下來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撲在工作上,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把傅氏帶回正軌。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深秋,目光所到之處,滿眼蕭索。
保安給我打了很多電話,說傅珩鬧著要見我。
選了一個不太忙的下午,我去了一趟醫院。
一兩個月不見,傅珩更憔悴了。
皮膚蠟黃,眼眶凹陷,身上傳出一股淡淡的腐爛的味道。
看著像隨時就要撒手而去。
見到我,傅珩的眼神裡先是不可置信,然後迅速變成了乞求。
「茯苓,我想回家。」
「我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了,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我搖搖頭。
「傅董,我忙集團的事情,沒有時間照顧你。」
「你還是在醫院待著,這裡有最專業、最頂尖的醫護人員。」
「他們,能最大限度地保證你活著。」
傅珩的眼眶發紅,他哽咽著求我:「茯苓,以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這樣對你。」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要丟下我不管。」
「我求求你了,帶我回家,帶我回家吧。」
我沉默了很久,答應了他。
我推著輪椅,把他推進了沈氏老宅。
在這裡住得久了,有了人氣,當初那股蕭索的氣息終於消散。
雖然是深秋,小花園裡依然有生機盎然的綠植。
傅珩癱在輪椅上,眼神裡滿是震驚。
「茯苓,你為什麼還能住在這裡?」
「這房子,這房子,明明,明明……」
我把他推到一個亭子裡。
他說不出口的話,我來說。
12
進屋拿了兩本房產證出來,打開,遞到他面前。
「傅珩,睜大眼睛看清楚,沈宅,和傅宅,現在都是我的。」
傅珩抬眼看我,眼神裡的震驚,逐漸變成了驚恐。
我收好房產證,在他面前坐下,思緒緩緩陷入回憶。
似乎重新看到了自己的一輩子。
「傅珩,我和你,和心悠,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心悠的。但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子。」
「我是真的喜歡你啊。所以那時候,傅建國押著你來我家求婚,明明你滿臉不情願,我卻還是好開心。」
「我想,我那麼好,你總會慢慢喜歡上我的。」
「我纏著爸爸,要他教你做生意,要他把沈氏的資源傾斜給你。」
「我家隻有我一個獨生女,我爸爸愛我勝過這世間所有的一切。」
「他帶著你做生意,把他這一輩子在商海浮沉的經驗,手把手地教給你。」
「所以,你成長了,傅氏發展了。」
「所以,你覺得,你要擺脫沈氏了。」
我垂下眼,斂去已經衝到眼眶的淚水。
「你和傅建國果然是父子啊,連害人的手段都一模一樣。」
「傅建國制造車禍,害S了慕心悠的爸爸媽媽。」
我猛地抬頭,直勾勾地盯著他。
「而你,我的丈夫,制造車禍,害S了我的爸爸媽媽。」
傅珩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無所謂,我自顧自地往下說。
「可是,傅珩,你忘了,虎父無犬子。」
「今天我闲著,有些事情,告訴你也無妨,你就當聽個故事吧。」
「兜兜轉轉了七年,終於找到慕心悠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高興?」
「白月光失而復得,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吧?」
「傅珩,慕心悠,是我找回來的。」
「星河的合同,是我給她的報酬。」
「星河的老李董,和我爸爸,有過命的交情。明年,星河還是會回到我手裡。」
「心悠進了傅氏,做成的那兩個單子,也是我的。」
「她必須有成績,你才能推她坐上高位。她坐上高位,再跌落下來,才能徹底摧毀你在傅氏積累的權威。」
「心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都S在車禍裡。」
「而你,我的丈夫,也在車禍裡沒了半條命。」
「你猜,這裡有沒有什麼聯系?」
我轉頭看著傅珩,笑得張揚。
「傅珩,我說過,我給你準備了一千根銀針。」
「辜負真心的人,就應該腸穿肚爛而S。」
傅珩臉色蒼白,雙眼赤紅,喘著粗氣瞪著我。
「沈茯苓!你!!你好惡毒啊!!!」
我笑得好開心,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轉身準備ţŭ̀⁹離開。
身後傳來撲通一聲響,回過頭,看到傅珩摔倒在地上。
他拼盡全身力氣,朝我伸出手。
「茯苓,求求你,讓我S……」
「給我個痛快……」
我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臉,笑著說:「不行,你現在還不能S。」
「你一天不S,傅氏就是我和你的共同財產。那幫豺狼虎豹,想吞佔傅氏,就師出無名。」
「等等吧,等我把傅氏牢牢地抓在手裡,你才可以S。」
我轉身離開,走出很遠,還能聽到身後傳來的傅珩的號啕大哭。
真是個窩囊廢!
13
心悠離開的時候,我去機場送她。
人來人往的候機大廳,她緊緊地抱著我不撒手。
像小時候一樣,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一個人在國外,待不下去了,就回來。」
「老宅裡永遠給你留一間房。」
心悠抱著我的脖子,有暖流流過我的肩窩。
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哭腔,像極了小時候那個受欺負了就跑來找我告狀的小姑娘。
「茯苓姐,你好強大。」
「隻要一想到,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都會在我身後,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心裡明白, 以前那個愛哭包小姑娘, 也已經長大了。
她不是金絲雀,不是菟絲花,在那個遙遠的國度, 她一定可以扎根大地,開出獨屬於她的最絢麗的花。
14
時間又過去了一年,我終於理順了傅氏內部錯綜復雜的關系, 把整個傅氏牢牢地握在手裡。
這一年裡, 傅氏的發展穩中向好, 營收增長 20%,全集團上下人心穩定。
傅珩最後的利用價值,消失了。
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後,我走進他的房間, 伏在他的耳邊,輕聲問他:「傅珩, 這一年, 過得還開心嗎?」
他的眼皮耷拉著,睜不開眼。
隻有眼皮下緩慢轉動的眼珠子, 表明他還活著。
我伸手點了點他顫抖的眼珠子,Ṭū́ⁿ 柔聲說道:「傅珩,這一輩子,夫妻情分, 緣盡於此。」
「下輩子,不見了。」
那天下午,我做了一個悲痛的決定——通知醫生拔針, 放棄治療。
一個小時後,傅氏集團董事長傅珩,撒手人寰。
傅珩的葬禮上,我在鏡頭前哭得失聲, 幾次暈厥。
網絡上鋪天蓋地地歌頌傅董夫人和傅董事長的愛情堅貞而美好。
眾望所歸, 我接過傅珩的擔子,成為傅氏新一任董事長。
兩年後, 當這件事在公眾視野裡淡去, 傅氏集團悄無聲息地改了名。
從此之後, 沒有人會記得傅氏。
他們都隻記得沈氏集團。
沈茯苓的沈氏集團。
15
又一年清明,我帶著鮮花和酒, 去墓園裡看望我的爸爸媽媽。
那天沒有下雨,天空中飄著幾朵烏雲。
想和爸爸媽媽聊聊心裡話,我靠在墓碑上,過了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夢裡, 爸爸媽媽站在我身邊, 慈愛地看著我。
夢裡的我好著急,想把睡著的我扯起來。
爸爸媽媽笑眯眯地說:「茯苓,我們不著急, 以後的路, 我們慢慢地走。」
「一直走,走到遇見幸福。」
爸爸媽媽的身影漸漸淡去,耳邊響起叮叮當當的風鈴聲。
我睜開眼, 看著夢裡他們消失的方向,笑出了淚花。
爸爸媽媽,再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