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掌印大人,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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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兒受驚跌撞時,他長臂攬住我腰肢,將我救到懷中。


纖細脊背貼上溫熱胸膛,附帶交融的喘息和瘋狂鼓動的心髒。


 


晚上我怎麼也睡不著,於是偷跑出去找守夜的蕭鶴安。


 


莫名其妙,就是總想見他。


 


到那,卻看到他抱著佩劍打盹,一張白淨的少年面龐染了薄紅。


 


不知在做什麼春色撩人的夢。


 


他似乎在囈語。


 


我湊近了聽,幾乎是鼻尖對鼻尖般近。


 


他半睜開眼,好像還以為自己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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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於禮,不合。」


 


我以為他醒了,本要蠻橫地說,本小姐還沒罰你玩忽職守呢。


 


下一秒,我的唇被吻住,軟涼侵入口腔。


 


大腦瞬間爆炸般停止思考。


 


他倒在我肩頭,竟然又睡著了。


 


我頭腦發懵心緒燥熱,後知後覺,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把他徹底扇醒。


 


他的臉不知道是被扇紅的,還是臊紅的,支支吾吾道:「您什麼時候來的?」


 


我欲罵他竟敢非禮本小姐。


 


可話到嘴邊,又鬼使神差被咽下。


 


春風吹來梨花淡香,少年和少女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地沉醉其中。


 


後來,他對我說:「大小姐,我隨您入宮,永遠陪著您。」


 


影子恍然交疊,燭火被風吹動。


 


此時深宮已經入秋。


 


蕭鶴安低垂眉眼,嗓音沙啞平靜。


 


「娘娘,您在奴這裡久待,於禮不合。」


 


「請快回吧。」


 


我站在他面前,無措地垂下手。


 


半晌,我聽到自己說。


 


「好。」


 


13


 


秋狩當天,帝王讓我出盡了風頭。


 


他與我同持一張弓,控著我的手腕,拉弦射鹿。


 


我騎逐月,他騎玄陽,一白一黑兩匹良駒甚是相配。


 


儀式過後,唐越問我,想要什麼賞賜。


 


我忍不住看向宴席下的一位中年武官,那是我爹。


 


他笑容滿面,銅色面龐擠出好些道皺紋,看起來很是為我驕傲。


 


我緩緩開口,想為我爹再升升官。


 


卻忽地聽到銀鈴聲響。


 


唐越目光被吸引,輕拍了拍我的手,示意等會再講。


 


我隨之看去。


 


臺下戲子們扯著袖袍聚成花狀,從中推出一位蒙著紅紗的舞女。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她揮軟劍,舞得比我更颯爽利落。


 


露出的眉眼,在旋轉中,讓唐越迷了心神。


 


我明白了,她比我更像英淑皇後。


 


帝王大賞戲班,並在當夜,把跳劍舞的女子封為瑩貴人。


 


他把答應我的賞賜轉手贈與她,還問我:「盈妃面色不好,是有不滿?」


 


我怎麼敢不滿:「妾身自然歡迎瑩妹妹。」


 


他輕笑:「那就好。」


 


他又說:「把逐月也給阿瑩吧,她比你,更配些。」


 


我能說什麼呢,隻能點頭稱好,絕口不提自己馴服逐月時的艱難委屈。


 


第二日,隨侍帝王身側的,便不再是我。


 


瑩貴人十指纖纖,為唐越剝葡萄喂酒。


 


我長嘆一口氣,預感自己即將失寵。


 


「娘娘傷心了嗎?」


 


蕭鶴安神色淡淡,為我倒桂花米酒。


 


我應該說傷心,但看到他,卻不禁袒露心聲。


 


「帝王榮寵本就是鏡花水月。」


 


我語氣輕松,嘴角第一次真情實感地翹起來。


 


「蕭鶴安,以後我又是個闲到數豆子的妃子了。」


 


「不過,和以前不一樣,我攢了好多賞賜,絕不會再落魄,你呀,就好好跟著我享福吧。」


 


我眉眼彎彎,託著腮,天真爛漫地暢想未來。


 


「我要每天都打花牌,吃虹酥糕,珍貴首飾那麼多,妃位俸祿還照領不誤,鶴安,這日子也太快活啦。」


 


14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我笑著舉杯慶祝,卻忽地被濺了滿臉鮮血。


 


杯子僵在空中。


 


獻寶的外疆人猝然掏出匕首刺向唐越,卻被身旁瑩貴人擋了一刀。


 


那人見勢不成,大喊S暴君,斬太後。


 


扮成宮人的刺客們從四周湧出,同時,御前侍衛迅速與之對抗。


 


眾人慌亂不堪。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我跌跌撞撞縮在角落,呆呆望向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唐越面色陰沉,捂住瑩貴人肩膀流血的傷口,親手揮劍斬S外疆刺客。


 


我想,瑩貴人護了帝王一命,這輩子都不用愁榮華富貴了,她運氣可真好。


 


蕭鶴安飛身踢刀,堪堪救下花容失色的太後。


 


他身手真快,快得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過去的。


 


我想,蕭鶴安救了太後一命,這輩子也不用愁了,也許皇帝還會愛屋及烏給我也抬抬位分。


 


隻是,他離我好遠好遠啊。


 


人群中有一個刺客節節敗退,他看到我,大喊:「狗皇帝的寵妃,S!」


 


他是知道自己S到臨頭,拼命想拉個墊背的皇族。


 


我被逼到牆角,跑不得,躲不了。


 


我看到唐越起身拉弓,箭矢撲哧射入刺客的手腕。


 


那人發出慘叫面目猙獰,卻仍有力氣將利刃刺進我心口。


 


這是離S亡最近的瞬息。


 


我恍然以為,以後再也見不到太陽了。


 


暗器破空的聲音,將我從地獄拉回人間。


 


三枚銀鏢扎進刺客的咽喉。


 


他倒下,蕭鶴安飛奔而來,雙手顫抖檢查我的傷勢。


 


還好我沒事,隻在肩頭劃了道淺口,不然他得愧疚一輩子。


 


我攥緊他的衣袖,劫後餘生的眼淚潺潺不斷。


 


我想,必須要罰蕭鶴安好多天的俸祿,罰他不能跟我打花牌,隻能看著我和宮人們玩。


 


先保護太後嘛,我理解,畢竟刺客本來就要S她的。


 


美好的生活就要開始了。


 


所以我寬宏大量,原諒他沒有保護好我。


 


我以為,我們還有好多以後。


 


一道冰冷的目光讓我無法忽視。


 


唐越站高位,持弓而立,面容模糊不清。


 


他嘴角在笑,卻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沒想到盈妃身邊有此人傑,在映月宮當掌事太監實在是屈才。」


 


「孤,最看不得人才被埋沒了。」


 


15.


 


失寵,在我意料之中。


 


但我沒想到風向轉得那麼快。


 


回宮後,唐越將我宮裡做事麻利的嬤嬤婢女全轉到了瑩貴人的思月宮。


 


天氣愈冷,往常最會拍馬屁的惜薪司卻遲遲不來送炭,叫人去問,才勉強拿來幾斤劣炭。


 


管物事的宮人似乎都被交代了什麼話,不接我的賄賂,不肯多和我有牽扯。


 


蕭鶴安也不常待在映月宮了,他變得很忙,早出晚歸。


 


有時,十天半月也不回來一次。


 


他是我的人,我卻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入冬那天,殿中久違地點了好炭,晚膳呈上了許久不見的虹酥糕。


 


因為皇帝擺駕映月宮了。


 


他笑眯眯地問:「盈妃,近來可好?」


 


我知道是他故意折磨我,可我卻不知道為什麼。


 


於是我問:「陛下,為什麼?」


 


他說:「因為孤有些忘記你努力爭寵的可愛模樣了。」


 


唐越將我抱在懷中,咬著我的耳朵,一字一句讓我聽得清清楚楚。


 


「原本已經玩膩了,可現在啊,孤發現你比其他人更有趣些。」


 


他摸我的發絲,像撫貓兒那般慢條斯理,言辭卻尖銳如斧。


 


「盈妃說說,那閹人是如何伺候你的?」


 


16


 


這瞬間,我什麼都明白了。


 


宮妃與卑賤的太監惺惺相惜,是對帝王莫大的羞辱。


 


唐越在懲罰我。


 


我挺直的脊背寸寸彎下,又回到了曾經那副軟弱無骨的模樣。


 


帝王輕飄飄道:「你若是努力生個皇兒,孤倒能寬宏大量,保你餘生安穩。」


 


原來如此。


 


於是,我下跪服軟。


 


曖昧的青紫痕跡重新種在我的身體上,宛若白玉豆腐慢慢長出霉斑。


 


我的所有期待與希冀,在深宮中顯得無比可笑。


 


最愛吃的虹酥糕,如今已食不知味,恍然覺得苦澀。


 


爭寵、爭寵、爭寵。


 


脫衣、起舞、獻媚。


 


可映月宮仍然S氣沉沉,恩賜如流水般湧進思月宮。


 


瑩貴人指著我,臥在皇帝懷裡撒嬌:「陛下,姐姐跳得好難看。」


 


他縱容她:「孤真後悔沒有早些遇到阿瑩。」


 


我停下舞步,定定望向唐越。


 


「盈妃這是深感羞愧,不敢繼續跳了?」


 


他笑著看來。


 


我把劍橫到頸前。


 


唐越笑容僵住,要張口制止時,傳來瑩貴人的嬉笑聲。


 


「诶呀,姐姐是要演哪出戲?陛下放心,舞劍不開刃,軟如樹膠,傷不了皮肉的。」


 


他點頭:「如此,是盈妃的新花樣,孤,定會好好瞧著。」


 


我討厭他們的羞辱,討厭所有人嘲諷的竊竊私語。


 


更討厭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


 


那段時間,我覺得自己病了。


 


我終於在某個深夜等到蕭鶴安,他渾身裹挾著未消散的血腥氣。


 


我問他:「本宮哪裡出了問題,要吃什麼藥,為何還是懷不上孩子?」


 


他衣袖帶雪,握在我手中,融成一片冰涼。


 


他低下頭,唇齒微動。


 


他說我沒病。


 


那就好。


 


我重新給腳踝系上鈴鐺,和教習嬤嬤繼續學舞。


 


蕭鶴安靠在門檻那裡,看了我許久。


 


他的目光溫柔,能讓我從壓抑窒息中脫離片刻。


 


喘口續命的氣。


 


我想,沒關系,至少他還陪著我。


 


最後一聲鼓重重落下。


 


像是為我的美好幻想畫上最終句點。


 


他背光走來,對我說。


 


「娘娘,我要走了。」


 


您不必再費勁爭寵。


 


您沒有獻媚承歡的天分。


 


聲聲入耳,聲聲麻木。


 


我不想聽。


 


積累的委屈怨恨在此刻爆發。


 


我扇了他一巴掌,這是我第二次對他動手。


 


他明明說過,永遠陪著我。


 


——大小姐,我隨您入宮,永遠陪著您。


 


他騙我。


 


他向無法違抗的皇權低頭,向老天認了命。


 


他丟下我了。


 


蕭鶴安比我厲害得多。


 


太後薦他進了西廠任職,S出兇煞名號後,又被重用,一路升官。


 


唐越說的沒錯,留他在我身邊,是屈才。


 


17.


 


我沒力氣再爭。


 


可宮鬥是永遠不會停的。


 


瑩貴人有手段有計謀,皇帝肆意專寵。


 


各嫔妃竟然都不敢與她爭鋒。


 


她卻偏偏要找我麻煩。


 


因為我不小心窺探到了她的詭計。


 


一個能讓唐越瞬間厭棄她的秘密。


 


那張神似英淑皇後的臉,是假的。


 


映月宮冷冷清清,我坐在銅鏡前慢慢地描眉。


 


最近我的行動越來越遲緩。


 


提不起勁。


 


我忽然被闖進來的兩個嬤嬤狠狠按到地上。


 


瑩貴人來時哭哭啼啼:「我與姐姐無仇無怨,為何,為何姐姐要對我腹中皇兒痛下S手。」


 


她誣陷我害她小產。


 


偽造的證據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進映月宮。


 


巫蠱小人、墮胎藥、甚至還有幾封真情實感的咒罵信,咒的還是皇帝。


 


夠帝王賜我三尺白綾,再誅我九族了。


 


我明白,她要在我向唐越告密前,置我於S地。


 


18


 


可惜,唐越並沒有S我。


 


而是將我打入冷宮。


 


聽說蕭鶴安向皇帝諫言,說盈妃得了失心瘋,身體已快燈盡油枯。


 


就放過她吧。


 


我問蕭鶴安:「本宮真的要S了?」


 


他輕輕搖頭:「娘娘很好。」


 


我沉默許久,呆呆地坐在鏡前。


 


鏡中人已不復少女情態。


 


S寂灰敗如朽木。


 


我看到蕭鶴安袖袍裡,無意識地攥緊的手。


 


他說謊了。


 


我不知道,他是騙皇帝,還是騙我。


 


深夜,有人躺到我榻旁,喚我:「小江珠,孤來了。」


 


唐越以為我快S了,摸到我細瘦突出骨頭的手腕,竟蓄起鱷魚的眼淚。


 


我被擾醒,他忙對我說:「想要什麼東西,孤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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