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可不可笑?」
是挺可笑的。
江逐年把最好的都給了周希沅。
會心疼周希沅擠地鐵,埋怨她不按時吃飯,看到景色很好的地方會想著帶她去旅行。
對我卻隻有無窮無盡的敷衍和冷漠。
周希沅起身,衝我微微一笑,滿是倨傲與得意。
「一個男人把所有的愛給出去後,他就不會再愛人了。」
沒辦法,愛情裡講究先來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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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姐,你多擔待啊。」
8
出院這天,下起了雨,是江逐年來接的我。
車子停在地面停車場,他撐著傘站在檐下等我。
走近時,他伸手想要接過我手裡的包,卻被我閃躲拒絕。
他的神色有一瞬的怔愣,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喉結滾動好幾次,才終於開口。
「前幾天省裡突然抽調專家組,我不在醫院。」
傘面忽然傾斜,雨簾在他眉眼間割出陰沉。
我淡淡「嗯」了一聲,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沒有追問那晚他醉酒,周希沅送他回家的事。
事已至此,他不想提,我也不再有探究的念頭。
見我不做聲,江逐年握著傘柄的手背青筋凸起。
「非要現在鬧?」
我沒搭理他,隻覺得疲累,「走吧。」
江逐年的步子一如既往地快,像往常一樣,步履匆匆,不在意我跟在後面的吃力。
我逐漸跟不上他的步伐,雨水很快就打湿了我的衣衫,寒氣侵骨。
江逐年依舊沒有注意到我的狼狽,步子愈走愈快。
我忽然想起那天他和周希沅在一起散步時的場景。
他刻意為她放緩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砸在我心上。
高跟鞋卡進排水格柵,腳踝傳來鈍痛。
我費力彎腰掙扎,卻瞥見幾十米外,江逐年已抵達車旁,正低頭整理袖口。
抬眸的瞬間,他隔著雨幕衝我點了點腕表,「快點,我下午還有手術。」
而那雙被意大利定制皮鞋包裹的腳,始終釘在離我幾步遠的地面上。
心底聽到了很輕的碎裂聲,一地散碎血肉,再也拼不起來。
他永遠都不會等我,甚至都不回頭看一眼。
我的眼睛早已擁抱了他的背影無數次,然後在一次次的落寞後獨自追趕上去。
而這回,我沒再主動跟上去。
我站在原地,定定看著他。
看著江逐年的臉色從平寂無波、到擰眉疑惑,再到熟悉的不耐。
「江逐年,就到這裡吧,我們分手吧。」
9
曾經我聽過一句話。
當你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這段感情時,就對視吧。
因為眼睛不會說謊。
而我和江逐年短暫的對視中,他的眼睛像是一汪S寂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
可我分明從他看周希沅的眼神裡,看到了波光粼粼,看到了情意綿綿。
那種愛意是藏不住的。
所以當他再次將我丟在原地,一臉困惑地看著我時,我真的一點繼續往下走的念頭都沒有了。
而這次,江逐年終於知道往回走找我了。
他的腳步很急,站在我面前時,陰影擋住了我所有的光亮。
「姜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又在鬧什麼?!
我為了接你出院,迎著暴雨開了一夜的車趕回來。」
下午又要連軸轉開會,我真的很累。
或許我極少和江逐年吵架紅臉,他被我氣得不輕。
「我在鬧什麼?」
我抬起被雨打湿的衣袖,「江逐年,在一起三年,你真的愛過我嗎?」
你從不記得我的喜好。
我最討厭香菜,可和你在一起吃的每一頓飯都掛滿了香菜,隻是因為周希沅愛吃。
你也不會記得我的生日。
三年裡的每一次生日,都是我一個人過,你卻連一句祝福都沒有。
可你卻會在周希沅每年生日的時候,卡著零點送上祝福。
你更不在意我的感受。
和你一起走路時你從未等過我,總是我踉跄追趕著你,哪怕今天我剛做完手術,還在下雨,你也不會回頭看我一眼。
透過雨幕,他向來清冷自持的神色終於有了波瀾。
他撐著傘,沉默了很久。
「江逐年,你愛的分明是周希沅,又為何要執意和我結婚呢?」
怎麼,難道你打算和不愛的我結婚,然後再用一生去懷念愛的人嗎?
我告訴你,江逐年,真的挺讓人惡心的。
誰要淪為你悼念前任的工具?!
江逐年怔怔看著我,似乎沒料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雨傘有一瞬的傾斜。
他心中的天平似乎終於舍得為我偏斜一回。
沉默了許久後,他緩緩開口。
「姜言,你是氣一時。」
今天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我等你氣消。」
10
當晚,我沒有回家。
閨蜜芝芝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路邊的一個麻辣燙小攤上吃飯。
江逐年從不會陪我吃這種路邊小攤。
他說他有潔癖,嫌這些地方髒。
所以和他在一起三年,我幾乎很少碰這些。
直到周希沅在我面前炫耀,他們戀愛時江逐年給她剝小龍蝦,陪她吃遍大學城的小吃時。
我才意識到,哪有什麼潔癖。
隻不過他的偏愛和例外,從沒給過我。
芝芝坐在我對面,一臉疑惑和震驚地看著我。
「你和江逐年分手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
不怪她這個態度。
畢竟當年江逐年出現在我的世界裡,陪著我一起照顧媽媽時,我對他真的是既感激又愛戀。
那時的我,處在即將失去至親的不安中,迫切地想要抓住一個人依靠。
以至於後來,他隻稍稍從手縫裡漏出一點兒愛,就徹底俘虜了我。
我喝了口汽水,看著芝芝,認真地說。
「是的,我和他提分手了。」
「姜言,你真的不愛他了?不會後悔?」
我鄭重地點點頭。
曾幾何時,我很愛他。
初見時的耀眼和最難時的陪伴,支持著我孤獨地追逐這幾年。
我很努力。
可是,有周希沅在,我始終走不進他的世界,也看不透他的內心。
即使是最親近的時候,他抱著我。
可漆黑的瞳孔裡,更多的是妥協,是寂寞。
為此,我不斷內耗。
我開始悄悄將自己和周希沅作比較,開始暗地裡和他們較勁。
結果,隻得到一個滿身傷痕的我自己。
所以,我放棄了。
「江逐年這人性子太冷,壓根不會愛人。」
「姜姜,你和他在一起,是你受委屈了。」
芝芝舉起汽水,和我碰了一杯。
「讓我們恭喜我美麗的姜小姐,終於結束了她長達三年的情感糾葛。」
「就是今天,此時此刻,終於徹徹底底放下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
我笑著和她碰杯。
滿盈的氣泡在口腔細碎地炸開。
我忽然就釋然了。
人生苦短,何必對不屬於我的東西念念不忘。
敬不再回頭的過往,也敬自由的明天。
11
回去的路上,猝不及防地下起了雨。
叮咚一聲,手機響起。
是江逐年的消息。
【晚上十點了,什麼時候回家?】
江逐年依舊認為我是在鬧脾氣,好像我今天的分手宣言一點也不作數。
畢竟,在他的認知裡,他壓根就沒做錯什麼。
不就是粗心大意了些,日常的關心沒到位。
不就是和初戀有了些許工作上的聯系。
不就是我一時生氣,冷靜冷靜就會好了。
他從來就沒有把我的委屈當回事,隻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我沒有理他,快速劃掉信息。
幾分鍾後,他又打來了電話。
我沒接,他便隔幾分鍾打一次。
我突然就有點想笑。
江逐年一向沉穩自持,我的事極少在他的心頭留下漣漪。
可這會兒,他居然執著地給我打了近十通電話。
最後一通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接了。
他開口的第一句就是,「你在哪?」
說話的語氣有些著急,似乎很擔心我。
聽我這邊沒有回復,他像是反應過來,恢復了往日的指責。
「姜言,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這次你再醉成一灘爛泥,我是不會去接你的。」
我剛知道周希沅存在那會兒,曾和他大吵過一架,一氣之下提了分手,然後在酒吧買醉。
可那會兒到底年輕氣盛,也終歸心有不甘。
最後,我沒骨氣地給江逐年打電話,讓他來接我。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他來接我時神情平靜淡漠,眼底卻有烏青。
我沒回家,他也遲遲未入眠,等到十二點。
我醉醺醺癱倒在他身上,流淚叫他的名字時。
風中飄來他一句很輕很輕的,「對不起」。
冷風灌入口鼻中,我長呼一口氣,對著電話那頭的江逐年說道。
「江逐年,今天我已經和你提出分手了,我不會回去了。」
過兩天,會有搬家公司來拿走我的物品。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姜言,你認真的?」
「當然,我很認真。」
我掛斷了電話,拉黑了他的號碼,裹緊了身上的圍巾,隱入風雪。
12
我新租了個房子。
一室一廳,雖然沒有江逐年的大平層豪華,但也夠我一個人生活了。
分手後,我的時間突然充裕了起來。
從前我總要在下班後學習各種烘焙,來討江母的歡心。
而現在,我卻有了時間做自己愛做的事,或者和朋友聚會。
江逐年的母親是個傳統又保守的家庭主婦。
她同意我進門,也是看中我在媽媽生病時對媽媽無微不至的照顧,覺得我乖順,好掌控。
我們第一次見面,她話裡話外都是要我在婚後回歸家庭,好好相夫教子。
所以每個雙休,我都要早起陪著江逐年驅車兩小時去郊外看他的父母。
聽他傳統又保守的父母一句又一句的規訓。
聽江母斥責周希沅滿世界飛、不著家的不靠譜。
其實我很不喜歡。
但是因為江逐年,我一直沒有反抗。
好在現在我自由了。
身體上、精神上都自由了。
沒有人能決定我下班後是宅家還是和朋友吃飯。
也沒有人能牽動我的心弦讓我難過。
這周日,我第一次睡了個飽,一直到上午十點才醒來。
搬家公司卻打來了電話。
「姜小姐,江先生說要你親自過來,他才肯開門讓我們進去啊。」
電話那頭,江逐年冷冽的聲音響起。
「姜言,就算你要搬走,至少也要本人親自到場收拾吧。」
否則,我不會放陌生人進我的家。」
......
我到江逐年家時,江逐年正倚在門前,和搬家公司僵持著。
看見我出現,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
才輕搖頭,嘲諷道。
「姜言,這三年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這麼快拉黑我。
現在找你,還要託別人才能和你通上電話?
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三年,江逐年還是這麼傲慢。
他冷漠、疏離,就像是共同生活的一個過客。
哪怕到現在,他依舊不肯低下他那高昂的頭顱。
「江逐年,如果你隻想和我說這些,那我們確實沒有通話的必要。」
我徑直略過他,走進屋內,示意搬家公司進屋。
江逐年抿了抿唇,再沒開口,視線卻始終跟隨著我。
他看著我指揮搬家公司搬東搬西。
好幾次,欲言又止,表情糾結。
衣櫥裡的衣服從亮麗多彩到隻剩下黑白灰。
廚房裡我添置的鍋碗瓢盆也一件件從臺面上消失。
直到我開始拆掉牆上掛著的照片牆,江逐年終於坐不住了。
他站到我面前擋住我,因為身高的原因帶著些壓迫感。
「姜言你幹什麼?」
「這些照片上也有我,我不同意你帶走。」
這些合照大多都是一些重要的日子拍的。
照片上的我笑臉盈盈,總是下意識地往江逐年身邊靠攏。
而江逐年大半都隻是一張清冷的側臉,帶著點抗拒。
三年裡,我記不清承受了他多少冷眼。
一想起那些委屈難挨的日子,我就有種後怕的陰影,一點也不想再看見了。
江逐年說的沒錯。
照片上也有他,我的確不該帶走。
所以,我當著他的面,將有我的那一半全部撕下來。
一張又一張,滿地碎屑。
我隻帶走我自己。
江逐年愣住了。
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聲音發緊。
「姜言!」
眼眶殷紅。
我用力抽出手腕,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江逐年,你向來不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又何必為這些照片動怒。」
收拾完,地面有些狼藉。
江逐年緊皺著眉,臉色難看。
不過沒關系,我已經把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
他給我買的金器、玉镯,我一個都沒落下。
我已經用最好的青春換了最深的教訓。
錢和愛,我總要有一個。
臨走前。
我把房子的鑰匙輕輕放到桌上。
一同丟下的,還有那枚訂婚戒指。
13
上次搬家不歡而散後,江逐年沒再來找過我。
我們分手退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朋友圈。
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無不惋惜。
畢竟我和江逐年三年的感情,已經走到了訂婚,離結婚就差臨門一腳。
倒是周希沅,在我們分手後的第一天就發了條朋友圈。
【屬於我的,你永遠也搶不走。(比耶)】
共同認識的朋友告訴我的時候,我隻覺得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