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需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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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有些著急。


 


「你三年的青春,白白打了水漂。」


 


付出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就不怕日後會後悔嗎?


 


我搖了搖頭。


 


和江逐年在一起的這三年,我一直在內耗。


 


我就像在一艘即將沉沒的舟上,岌岌可危。


 


可舟已漸沉,不如及早收手,尚可止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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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不容易遠離爛人爛事,你該替我高興才是。」


 


畢竟,人總不能一直拎著垃圾走吧?


 


我對朋友說。


 


朋友尷尬地笑了笑。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江逐年派來的說客。


 


我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江逐年耳裡。


 


那天,他筆下的紙張被緊緊攥成了團。


 


可很快,他又帶著幾分篤定望向窗外。


 


「不,她會回來的。」


 


她壓根沒辦法一個人生活。


 


沒有我,她受不了的。


 


14


 


可惜,江逐年想錯了。


 


當初我和江逐年在一起,的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受不了一個人生活的孤獨。


 


我自小和媽媽相依為命,母親是我唯一的依靠。


 


後來媽媽驟然離世,我失去生活所有的支撐力。


 


我一個人在家沉悶了很久。


 


把電視打開,讓聲音充盈整個房間。


 


一個人的屋子太安靜了,孤獨喧囂得讓人難以忍受。


 


我開始慌亂地抓住身邊靠近我的人,包括江逐年。


 


似乎孤獨久了,會讓人滑向愛情。


 


我期盼愛情可以填補我情感上的空缺。


 


期盼能從他身上找到一份寄託,一份依靠。


 


可事實上,我和江逐年在一起時,我感受到的孤獨,比我原來一個人承擔的還要大。


 


因為我在這段關系裡得到的失望更多。


 


如今,我開始重新審視一個人的生活。


 


開始認可自己的重要性。


 


開始接納孤獨是生命無法消解的底色。


 


沒了婚姻的束縛、江家兒媳的桎梏,我人生的可能性都釋放了出來。


 


我辭掉了之前江氏集團的文員工作。


 


拿著我塵封已久的證書重新找了一家專業對口的公司。


 


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需要從頭了解,我不得不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當中。


 


開會、加班、出差,連軸轉。


 


卻也不覺得累。


 


因為辛苦之後,是肉眼可見愈加豐厚的獎金,是另一種精神上的愉悅。


 


半個月後,我離開江家企業的事被江逐年知道了。


 


那天我剛下班回家,他坐在我家門前等我。


 


我加班到十點,他等了很久。


 


已經漸入初冬,他隻穿了一件駝色的羊絨大衣,燈光下,看起來有些單薄脆弱。


 


看見我的時候,他直接起身,踉跄著拉住我。


 


「為什麼要辭職?」


 


他瞥了一眼我簡陋的屋子,皺了皺眉頭。


 


「是公司開的工資不夠你生活嗎?


 


我可以叫父親翻倍。」


 


「與這無關。」


 


我打開了門,在他想要進來的時候攔住了他。


 


「江逐年,我們已經分手了。」


 


「這裡不方便招待你。」


 


江逐年輕哂了一聲。


 


「就這麼恨我,情願窩在這個巴掌大的地方,自己生火做飯,也不願意和我回去?」


 


「這裡未必比江家差。」


 


我譏諷地看著他。


 


在江家,我不僅要看江逐年的眼色,被他冷暴力對待。


 


還要按照江母的要求為家庭付出一切,獻祭自我。


 


江逐年是個驕傲又聰明的人,他聽得懂我的話。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再沒多說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當晚,我收到了一條陌生的短信。


 


是周希沅發來的。


 


照片上,江逐年醉眼朦朧地歪倒在汽車的真皮後座。


 


光線自上而下打在男人輪廓分明的臉上,領口的扣子解開幾顆。


 


唇邊還有幾個明顯的口紅印。


 


【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這麼傷心。】


 


不過沒關系,今天晚上,我們超薄零距離。】


 


我輕笑一聲。


 


【謝謝你這麼費心撿起我不要的垃圾。】


 


【還有你這麼明目張膽地出軌,就不怕你遠在大洋彼岸的男友知道嗎?】


 


15


 


周希沅幾乎是在瞬間打來電話,揚高了聲音。


 


「姜言,你想幹什麼?」


 


此時此刻,周希沅是慌的。


 


我臉上的笑意明顯,調出電腦上閨蜜芝芝發給我的信息。


 


左邊是周希沅與年過四十有妻有子的導師在劍橋河畔擁吻。


 


右邊是她回國前才發表的論文,數據完美得不像話。


 


「我想,江逐年也不會想到,表面光鮮亮麗的周醫生。」


 


在國內和國外都愛當別人的小三。


 


周希沅的人生履歷,堪稱精彩。


 


讀大學時,她和江逐年戀愛,身上的奢侈品從未斷過。


 


卻在畢業時為了前途果斷拋棄他一走了之。


 


在國外,又和年逾四十的導師戀愛。


 


硬是在非議裡咬牙堅持,獲得了不少學術資源,申博之路無比順利。


 


可畸形的戀愛固然精彩,當老男人的情人久了,周希沅也會厭倦。


 


於是,她託關系回國空降知名三甲醫院。


 


也就是江逐年所在的醫院。


 


又重新開始和江逐年糾纏不休。


 


「你以為江逐年會在乎?」


 


她的聲音突然尖銳,「六年前,是我不要他的!」


 


我故意停頓。


 


「你說他會不會覺得,比起被拋棄,被欺騙更難以忍受?」


 


「周小姐,你這麼喜歡收藏廢品,我成全你。」


 


但是,如果你再厚顏無恥地來打擾我的生活。


 


我不能保證,這些照片不會出現在你們醫院的郵箱裡。」


 


16


 


那次的警告過後,周希沅再也沒有到我面前挑釁過。


 


也許是害怕,也許是心虛。


 


不過這樣的插曲,我並沒放在心上。


 


給公司帶來不錯的效益後,公司越來越看重我,開始帶著我參加一些重要的項目。


 


這天深夜,酒桌觥籌交錯。


 


結束後。


 


我和同組的前輩一起送最後一個客戶上了車。


 


塵埃落定後,夜風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以及手上一捧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我揉了揉酸痛的腳踝,轉身準備回家。


 


一輛熟悉的奧迪 R8 從不遠處駛來,停在我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男人清雋矜貴的側臉。


 


是江逐年。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我手中的花束上。


 


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夾雜著寒冰。


 


「誰送的?」


 


我笑了笑,「和你無關。」


 


江逐年定定地看著我,眸色變得濃稠又玩味。


 


「姜言,這就是你一直拒絕回來的理由?」


 


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解釋麼?


 


我們才分手不過一個月。」


 


我又氣又好笑。


 


「你發什麼神經?」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在和戀人相處的時候又和前任糾纏不清。」


 


江逐年冷著臉解開了安全帶,走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


 


擰緊了眉頭。


 


「姜言,我和周希沅從來就沒有逾矩。


 


分手後我們沒有發生任何關系,我也沒有出軌。


 


我始終把你當做我的未婚妻。」


 


我啼笑皆非。


 


「沒有逾矩?」


 


「江逐年,你是把我當成傻子嗎?」


 


「是醫院裡你們的親密舉動不足掛齒,還是兩次醉酒都和周希沅在一起的事實證據不夠有力?」


 


「和我在一起的三年,毫無關心愛護,隻有公事公辦的冷淡。」


 


現在卻假惺惺地說一直把我當做未婚妻,不覺得可笑嗎?」


 


江逐年愣了愣,眼神黯了黯。


 


終於放輕了語氣。


 


「周希沅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情感上的意義了,我早已不喜歡她,也完全沒有藕斷絲連的想法。


 


但無論如何,我傷到你了,這點我無法否認,我向你道歉。」


 


他眸色微暗。


 


第一次認真向我道歉,衝我低頭的他,顯得有些狼狽。


 


「至於你說我對你沒有關心愛護。」


 


你的生日、你的喜好我沒有記住,是我的錯。


 


走路時不知道等你,也是我的錯。


 


但姜言,之前我不會愛人,讓你失望了。


 


現在我知道了,我也明白該如何愛你。


 


姜言,回來好不好?


 


那個家不能沒有你,我們明明一起生活了三年,你怎麼舍得……


 


他扣住我的肩膀,卑微地看著我,眼眶泛紅。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江逐年哭。


 


那麼驕傲的他,頭一次,臉上全是頹敗的表情。


 


甚至連襯衫扣子都扣錯了一顆。


 


對於江逐年來說,是極大的失誤。


 


真諷刺啊。


 


當初我和他在一起,百般討好他的時候,他冷眼旁觀,不理不睬。


 


如今我離開了,他卻後悔了。


 


白搭。


 


我用力推開他。


 


「江逐年,我費了很大勁才往前走。


 


我不會回頭的。」


 


17


 


自此之後,我有相當一段時間沒有再見到江逐年。


 


隻聽認識的朋友說,他這段時間很消沉。


 


上班的時候經常一身酒味。


 


下班也叫不出來,總是一個人憋悶在家裡。


 


「姜言,你們分手後逐年一直走不出來。


 


他對你還是很有感情的。


 


他很在乎你。」


 


我覺得好笑。


 


在感情中問心無愧的人,分手後一定會很快走出來的。


 


隻有那些在感情中虧欠別人的人,才會在分手後越想越後悔,越走不出來。


 


這不是深情。


 


這是渣男。


 


至於他們所說的在乎,或許隻存在於江逐年口中的空洞言辭裡。


 


真在乎,又怎麼會從不顧及我低落的情緒, 任憑委屈淹沒我。


 


又怎麼會讓我在後面小跑, 他在前面健步如飛。


 


又怎麼會完全沒有意識到我是不是累了,鞋子磨不磨腳,跟不跟得上。


 


不過,江逐年還沒來得及消沉多久,周希沅做小三的事就東窗事發了。


 


當天,周希沅在國外當導師小三, 在國內和江逐年曖昧、插足別人感情的事就上了熱搜。


 


短短兩個小時,全網熱議。


 


【今天當這男人的情婦,明天就跑別人被窩去了,這女的就愛當小三?】


 


【都是渣男賤女,既然做小三肯定是不要臉了,難聽的話她也習慣了吧。】


 


【這男醫生也是賤, 拎不清的玩意!】


 


一時間,周希沅和江逐年被卷到風口浪尖。


 


鬧劇過後。


 


出軌的導師被吊銷教師資格證, 不再聘用。


 


周希沅被學校調查, 取消學位證書, 中止實習合同,逐出醫院。


 


而江逐年也因社會輿論身敗名裂, 不得不主動離職。


 


風波過後。


 


閨蜜芝芝跑過來問我,「網上事是不是你做的?爽!」


 


我搖了搖頭。


 


「姜姜,你還是太心軟了!」


 


她有些憤憤不平。


 


「這兩人這麼膈應人, 特別是那個周希沅,勾引男人還當面挑釁你。」


 


你還給他們留什麼退路。」


 


我輕輕一笑。


 


「我雖然沒有引導輿論網暴她。


 


但是我把周希沅和導師的曖昧照片都寄給了那位導師的夫人。


 


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溫柔是我的底色,但鋒芒是我的態度。


 


我一早就知道, 光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掀起什麼風浪的。


 


畢竟我在江家幹了三年的文員,無親無故。


 


可能剛發出新聞, 就被江氏集團打壓下去了。


 


而那位導師夫人不同。


 


她家庭背景雄厚, 自己又是學術界大拿,有著豐厚的人脈資源。


 


面對丈夫出軌。


 


絕不心慈手軟。


 


18


 


半年後。


 


我憑借出色的工作能力,成功升任經理, 即將調離這座城市。


 


離開那天, 萬裡晴空。


 


很久沒見的江逐年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


 


時隔半年,他憔悴了許多。


 


「你來幹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行李箱,苦澀的笑意深達眼底。


 


「知道你要走了,來送送你。」


 


他伸出手, 就要拎過我手中的箱子。


 


我禮貌地退卻了半步。


 


「我自己完全可以。」


 


江逐年的臉上難掩失望的神色。


 


他再次站到我身側, 與我並肩而走。


 


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樣。


 


隻不過這次, 他終於記得放慢腳步, 似乎是在刻意等我。


 


可這回, 我卻加快了腳步,主動走到了他前面,留他一人在身後發愣。


 


我回頭, 衝他揮揮手, 「就送到這吧。」


 


如今的我,早已不執著被愛,不再依靠別人消解孤獨,不再害怕失去。


 


更不在意他是否還會等我, 不需要男人為我刻意放緩步伐。


 


因為我自會努力,走到他前面,去見我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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