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飯桌支在院子裡。
夕陽已經落山,天空是一種霧蒙蒙的灰色。
一片昏暗的背景中,謝景澤的眼睛格外亮,眼裡仿佛燃燒著火光。
我知道,那是復仇的怒火。
「蘇桃——」
他放下碗筷,抹一把嘴角,擲地有聲。
「我以後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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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裡,沒什麼娛樂活動,家家戶戶也舍不得那點燈油。
天黑之後,基本就回家睡覺。
謝景澤今天睡得格外沉,他平常呼吸很輕,今晚居然在打呼嚕。
我拿起菜刀,走到他床邊,借著薄薄的月色,盯著他的臉看。
系統苦口婆心。
「你不要亂來啊,我跟你講,男主是有光環的,摔下懸崖都不會S,隻會撿到武功秘籍。」
「你能S得了他?」
「我勸你,放棄這個愚蠢的念頭,這隻會讓他更恨你啊!」
「蘇桃!」
謝景澤在夢中喊我的名字,咬牙切齒,揮著拳頭。
「這個毒婦,賣去妓院!」
「腰斬,斬——」
他的手掌張開,虛空劈了一下,又落回被子上,鼾聲更大。
我也舉高手裡的菜刀。
對準他的脖子。
狠狠往下一劈——
系統在我腦子裡發出尖銳爆鳴:「不要!」
「你S不S他的,你——」
「噗」的一聲,鋼刀入肉。
鮮血噴湧而出,飛濺到斑駁陳舊的牆壁上。
謝景澤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在睡夢中,就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管他未來有多厲害,現在也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八歲瘦弱小男孩而已。
S他,跟S隻雞差不多。
系統已經傻了,陷入癱瘓狀態。
隻知道機械地重復一句話:「不可能的,男主怎麼會S,男主怎麼會S呢?」
我用那床破棉被把謝景澤的屍體裹好,又打水,擦幹淨牆壁和地板。
確保房裡看不出什麼,這才把謝景澤的屍體背在身上,拿繩子捆緊,然後提起鋤頭,打開院門,朝後山走去。
謝浩家貧,分到的房子就在山腳,是村裡最差的位置。
離村口的小河遠,打水很不方便,我之前一直嫌棄這房子位置差,現在卻不由得慶幸。
繞過院牆,從後頭直接能上山,不會被村裡人看見。
沒想到剛走兩步,迎面正撞上一道人影。
8
我僵在原地。
對面沒有提燈,就著稀薄的月光,使勁打量我,片刻後,試探著喊我的名字。
「景澤他娘?」
這麼一喊,我也認出來了,是白天剛見過的桂花嬸。
我心髒立刻開始噗通噗通亂跳。
坦白說,S謝景澤,是出於自保,我沒有太大心理負擔。
但桂花嬸就不一樣了。
她雖然嘴巴碎點,也罪不至S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一定打得過她。
桂花嬸雖然沒我高,但一身橫肉,是幹農活的一把好手,力氣比我大多了。
而且她嗓門也奇大,我根本沒把握,一招就能弄S她。
我感覺自己血液倒流,手指都開始情不自禁發抖。
桂花嬸問我:「你大半夜的,這是要去哪?咋還拿著鋤頭呢?」
「你背的是啥?」
我腦子飛快轉動,正想隨便找個借口,沒想到,背上一動。
謝景澤的手從被子裡滑落出來。
桂花嬸瞪大眼睛。
「是景澤吧,這孩子咋了?」
「哦,許是白天玩了水,高熱不退,怎麼都叫不醒,我帶他去鎮子上找大夫看看。」
怕她繼續提問,我反客為主,問她大半夜出來幹什麼。
桂花嬸支支吾吾。
「我,我睡不著隨便逛逛。」
「白天你家景澤,是吃了我們小滿一個餅子吧?」
「我跟你說,這偷來的東西,不能吃,不吉利的,你看吧,好端端地就發燒了。」
她沒有直說,但我一下就明白了。
她是來偷菜的。
桂花嬸锱铢必較的性格,誰佔她便宜,她嘴上不說,晚上必然要去對方家裡,揪幾顆菜,摸幾個雞蛋,掂量著挽回損失,才肯罷休。
我衝她點點頭,摟緊後背的屍體。
「嗯,你隨便逛,我先走了。」
桂花嬸眼珠一轉。
「你走你走,你放心,若是孩子嚴重,明日不急著趕回來,你家我會照看著點的。」
「蘇桃,你走錯了呀,那是去後山的,村口在南邊!」
9
在桂花嬸的注目禮下,我隻能調轉方向,咬牙往村口走。
依桂花嬸的性格,我這一走,她必然要去我家偷雞摸狗。
我腦子裡拼命回想,東西全都處理幹淨了吧。
地板牆壁擦了,床板擦了,菜刀擦了,應該沒留下什麼痕跡?
對了,抹布呢,擦血的抹布,我洗幹淨沒有?
胡思亂想,穿過大半個村子,沒想到村口大榕樹下,又站著兩道人影。
我忍不住在心裡罵髒話。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幹點虧心事,咋就能倒霉成這樣。
幸好那兩人沒發現我,我左右張望一圈,找了一處矮牆躲後頭。
兩人低低的談話聲順著風聲飄過來。
「嚯,燒雞!浩哥,你這是在哪裡發財了啊?」
「摸啥,你洗手了嗎就亂摸,這是給我們景澤吃的,他吃剩下的才給你。」
被罵的人也不惱,嘻嘻笑道:「我每回都沾我大侄子的光。」
「那孩子真是個有出息的,我一瞅他,將來準能當大官。」
我有些難以置信。
聽這嗓音,竟是謝浩?
謝浩回來了?他不回家,偷偷摸摸跟村裡的二流子大牙,躲這搞什麼東西?
大牙一直咽口水。
「這燒雞真香,我現在就去喊景澤?一會兒涼透,該不好吃了。」
「別急。」
謝浩拉住他的手臂。
「再等會,這會子,蘇桃怕是還沒睡熟,可別把那女人吵醒了。」
大牙嘻嘻笑起來。
「浩哥,你咋那麼狠心呢,要我說,蘇桃也怪不容易的。」
謝浩冷下臉。
「怎麼,你不會看上她了吧?」
大牙忙擺手。
「那我咋敢呢,浩哥的女人,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惦記啊!」
10
兩人聊了一會,我算是聽明白了。
原來這六年,謝浩每兩個月都要回來一趟。
他怕見了面,我找他要銀子,每回都偷偷摸摸,讓大牙把謝景澤叫出來見面。
給他買燒雞,買滷肉,讓謝景澤飽餐一頓,還叮囑他,千萬不能告訴我。
「若是你後娘知道,肯定會逼問我要銀子,爹在外頭還沒站穩腳跟,哪有多餘的銀錢?」
「她嫌我賺不到錢,必然不會再放我出門,磨纏半日,煩得要S。小澤,咱們男人,是要做大事的,哪能被女人捆住腳,你會體諒爹的,是不是?」
謝景澤埋頭啃雞腿。
「我知道,爹以後賺了大錢,會買大房子,接我去縣城裡住。」
「可是爹,你能不能早些接我去,我每天吃不飽,衣服也很冷,我受不了。」
謝景澤抹眼淚。
謝浩抱著兒子安慰他。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兒子,爹也是沒辦法啊。」
「都怪蘇桃,她竟然這樣苛待你,等我以後賺了錢,把她休掉,給你換一個年輕漂亮的母親,可好?」
謝景澤重重點頭,咬牙切齒吞下一塊雞肉。
「那個壞女人,我不會放過她的!」
謝浩提起我,也是一肚子火,忍不住提高音量。
「大牙,你也不是外人,實話說,蘇桃娘家也算殷實。她嫁過來的時候,我翻了她箱底,足足有五吊壓箱錢,還有一枚銀簪子。」
「她藏著掖著,就是不肯拿出來給我兒子花,把他餓成這樣,一年吃不上幾頓肉,這種毒婦,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娶她。」
大牙嗫喏道:「其實吧——這個,五吊錢也不多,她嫁過來都六年了,這一家吃穿——」
謝浩不滿。
「一家吃穿花啥錢?我不是還給她留了兩畝地啊,一個女人一個小孩,交完糧稅夠得很了。還有菜地呢,她還養雞,日子富裕得很,這娘們就是心毒!」
謝浩拍拍大牙的肩膀。
「行了,時間差不多,你去把小澤叫過來,偷摸的啊。跟之前一樣,這燒雞他吃不完,剩下都是你的。」
大牙點點頭,朝我家的方向走。
我躲在牆角,恨得牙痒痒。
我說呢,謝景澤兩歲以後,就沒見過他爹,按理說應該一點記憶都沒有,怎麼一口一個我爹不容易的。
原來都是親爹教的。
八歲的孩子,自己沒點鑑別能力嗎。
謝浩如果真的沒錢,哪來的銀子給他買燒雞滷肉?
他寧可看著自己兒子受苦,父子不相見,也要逼我把嫁妝銀子都拿出來用。
他也不想想,五吊錢,又不是五百兩。
六年時間,我早都花光了,謝景澤小時候身體弱,小病小災不斷,我的簪子也早在第三年就當掉,換他吃了半個月的藥。
換來的都是什麼下場。
這一對狼心狗肺的父子,實在可恨!
11
我心頭正冒火,系統忽然活過來了。
「不好,宿主,你快跑啊!」
原來大牙到我家,迎面撞上正在偷菜的桂花嬸。
兩邊各自尖叫一聲,質問對方在幹啥。
桂花嬸說我帶著孩子去鎮上找大夫,她幫我照看一下菜地,澆澆水。
「大牙,你幹啥?」
桂花嬸兩手叉腰,氣勢洶洶。
「你半夜摸進蘇桃家,你想幹啥?」
說著眼睛一轉,倒吸一口冷氣。
「我天!你們倆,該不會是相好的吧。」
「放你娘的屁!老子可不喜歡她這種幹巴巴的瘦女人,胸前沒二兩肉。」
「老子——是要去後山,路過這,見門沒關,過來看看,你這賊婆娘,八成又在偷東西。」
兩個人嗆了幾句,彼此心虛不已,找借口離開。
大牙趕緊過來通知謝浩。
出村就這麼一條路,等他趕到,兩邊一找,肯定能把我堵在村裡,到時候我S人的事,就要暴露。
系統不停地催促我,趁大牙還沒趕到,先溜出村外,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卻冷笑一聲,背緊謝景澤的屍體,迎面朝謝浩大步走過去。
「謝浩——」
聽見我的聲音,謝浩嚇一跳,從地上彈起來,本能地想跑。
我沒管他,背著謝景澤走到河邊,嘆氣道:「剛才大牙都告訴我了。」
「那些事,我明天再跟你計較,現在兒子發高燒,我要趕緊送他去鎮上的醫館。」
「你過來,給我搭把手。」
我朝河邊丟了一塊手帕。
「把帕子沾點水,綁在景澤的額頭,給他降溫。」
12
謝浩大急,快步走過來想查看謝景澤的情況。
「發高熱,怎麼回事啊?」
我瞪他,收緊左手,託住背上的屍體。
「急你娘!這時候知道急了,你一走就是六年,不聞不問,你管過他的S活嗎?」
「叫你幹點活,這麼不情願?」
我嗓門有點大,謝浩怕驚動村裡人,急忙舉起雙手,投降似的點頭。
「行行行,你別喊啊。」
說著走到河邊蹲下,撸起袖子,把帕子浸到河水裡,還不忘小聲跟我解釋。
「蘇桃,你聽我說,其實——」
我兩手高舉鋤頭,狠狠砸向他的後腦勺。
謝浩渾身一震,僵硬地扭過頭。
「你——」
「其實你兒子已經在黃泉路上等你了,渣男父子,一起S去吧。」
又用力敲一下。
撲通一聲,謝浩摔進水裡。
現在正是汛期,河流湍急,一會兒就把謝浩的屍體給卷走了。
我把鋤頭放進河水裡,衝洗幹淨上面的血漬,然後重新調整下謝景澤的屍體,纏緊繩子,把他背得更穩固。
S掉謝浩之後,出人意料的,我心裡反而平靜了許多。
系統已經崩潰。
「你——你瘋了啊,連S兩個人,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你還不跑嗎?」
我沒跑,耐心地站在河邊,等大牙。
大牙氣喘籲籲趕到,看見我,先是一驚,立刻轉頭去榕樹下找謝浩的身影。
「大牙——」
我跟他打招呼。
「這大半夜的,你咋來了呢?」
不等他說話,我又揉眼睛,用一種十分困惑的語氣,自言自語。
「我剛才好像看見我們家謝浩了。」
「他就站在河邊,我喊他名字,他嚇得腳一滑,摔進河裡去了。」
說著猛搖頭。
「不可能啊,我怕是在發癔症吧?我家謝浩,都六年沒回來了。」
13
「什麼,掉河裡了?」
大牙急得跺腳。
但又不敢承認,那是謝浩。
謝浩每次都給他好處,隻有一個要求,務必要保密。
他不敢確定,謝浩是自己跳水裡躲起來了,還是真的失足摔下去的。
如果是自己躲起來,那他戳破真相,以後怕是再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所以他支支吾吾,說我肯定看錯了,那咋可能是謝浩呢,謝浩要是回來,怎麼可能不回家,大半夜一個人在河邊幹啥。
怕是其他人,不小心掉下去了。
我驚慌失措。
「啊?」
「真有人掉下去了?我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那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喊人來幫忙撈啊。」
「嫂子,你就別管這個了。」